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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生”陆一鸣疑惑地叫了一声。
喉间发出的竟也是孩童的声音。
他噎了一下,扶住喉咙,惊愕地看着眼前的孟林生。
低下头,身体变成了小孩的尺寸,穿的也是当年读书时的衣衫。
这是个梦吧。
又梦到了这个时候
满脸稚气的孟林生一把将他拽了起来:“走走,赶紧去后山。挖宝去”
陆一鸣被孟林生带着走到门口,终于忍不住抵着门框顿住脚步。
“林生,”他迟疑着说,“你,你已经死了。”
孟林生不以为意地笑起来:“那有什么,你不也死了么”
“死的是你,我没有我还活得好好的。”陆一鸣争辩道。
孟林生眼眸中瞳仁微微往眼角一挑,口吻万般笃定:“你死了。那天,我们三个偷偷跑去后山,你非要去摘那朵花说要送给阿汀,结果摔下了山崖。”
陆一鸣的胸口仿佛被一根金箍棒狠狠击中,胸骨与肺脏皆在瞬间被击成了碎末。
十二岁那年,他坠崖摔到半山腰,依稀记得,坠地之前脖子磕到了石壁,发出了断裂的声响,随后便失去了知觉。
但他仍是捡回了一条命。
没人知道祖父请了哪里的大夫把他救活的。
期间家里也不许人探访。
他也只记得自己昏睡了将近一个月后,便能跟以往一样正常下地活动了,跟没事人一样。
过后,陆一鸣一如既往地去找孟林生和陈谨之玩耍,发现两人对他的态度与之前截然不同,分明是各种回避和忌讳。
陆一鸣忍无可忍地找来两人刨根究底。
孟林生终于忍不住开腔说道:“此事我们从来没有和外人说过,但实在糁人那天,你掉下去,脖子都断了,你怎么可能活得成”
陆一鸣怒道:“兴许只是脖子近处有了骨折,怎么就活不成我大难不死,你们不为我高兴也就罢了,反而这样躲着我”
孟林生沉默片刻,说:“你不仅是骨头断了,是整根脖子都被利石切断,脑袋还滚出了一丈多远,我和阿谨亲眼所见,你的头,还是我捡回来的。可是你现在,脖子上连一点伤痕也没有”随即,他恻然补充道,“你肯定是个怪物。以前就有人说过你们陆家是妖怪,我还不信之前失踪的小孩儿说不定也是你们吃的,我、我要把这件事告诉镇长”
陈谨之打断他:“别胡说了兴许那天是我们太紧张,一起看到了幻象也说不定。”说着,他将孟林生拉走,走之前只是低低地说道:“我不会说出去,他也只是讲讲气话,你莫放心上。”
回忆中断。
陆一鸣满身大汗。
眼前十二岁的孟林生忽然七窍流出了鲜血,灿然而笑:“是你,让妖怪吃了我。”
陆一鸣后退:“你你若是说出去,我们全家都会被镇上烧死。”
就像那个卖红薯的老太婆一样,只是败露了身份,连吃人的罪名还没有坐实,便被平日里和眉善目的邻里凶神恶煞地送上了火场,不容分辩,在烈焰中化作蛇形,最后只剩一抷人人唾弃的骨灰。
孟林生的眼珠子掉出了眼眶,嘴却仍在笑:“我没有说出去,你却让妖怪吃了我。为什么因为你心虚,你知道你是个妖怪,你知道你全家都是妖怪,你一直都清楚得很。”
“你向来是个言出必行的人,你说要偷先生的板子,你就一定会偷到,你说要跟赵老二打一架,就一定会打你说过的话,你都做到了。我有什么错我以前也没有害过人可是你说出去,我一定会死我只是在你说出去之前先动了手罢了”陆一鸣脸色灰白,低吼道。
孟林生的脸塌陷进去,露出了半排白牙,一字一顿:“即便我要说出去又怎么样我只是说出了实情。你没有害过人,你家里也没有害过吗你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害过人。阿谨一心为你保密,你看看他现在又如何他落得了个什么下场你看,你果然是个怪物吧。你们全家都是。你是个丧、门、星”
陆一鸣抱着头跪到了地上,全身在颤抖中格格作响,涕泪横流。
半晌,他缓缓抬起了头,哽咽着说:“对不起我”
孟林生已经不见了。
陆一鸣满身大汗地从榻上醒来。
又做了这个梦。
类似的梦不知道十年来做了多少次。
他咽了口口水,喘了半天,慢慢平息下来。
窗外夜色正浓。
他起来倒了杯水灌下,依稀想起刚才莫名其妙就睡着了的事。
阿金要跟他说什么来着
擦了把汗,叫了声:“阿金。”
无人回应。
又哪去了
啧。
正欲重新睡个回笼觉,一阵奇怪的歌声忽远忽近地骤然响起。
第133章 魇
外面响起了奇怪的歌声。
听起来似乎很远, 落在耳中又清清楚楚。
分明听得清楚,却又不解其中意。
陆一鸣听了会儿, 发现自己一个字都听不懂。
不。
与其说是歌声, 倒不如说, 更像是一群虔诚的信徒在一起吟诵梵诗。
陆一鸣长眉一拧,颇有几分不齿。
倒不是嫌难听, 只是单纯觉得吵死了。
大半夜的, 谁这么扰民
细细一寻思也觉得不太对。
这左邻右舍都是老相识了,多年来没听过谁有这喜好啊。
不对。
陆一鸣想起来,隔壁新搬来了一户人家。
难道这家人有这种半夜吟诵的癖好
他推开厅门, 想看看隔壁在闹什么鬼名堂。
门甫一打开, 他就被自家宅子的景象惊呆了。
只见院中坐满了人。
一群和尚。
他们穿着袈裟盘腿坐在院子的中央,对着前方树下的东西一起吟诵佛经。
树下放着一口棺材。
陆一鸣登时就火了。
这些是什么人
竟敢私闯民宅, 搞这些晦气的东西
“你们”陆一鸣话刚出口就看到几个婢女和小厮端着纸扎的金元宝、纸衣在院中穿梭不停,惊觉有些不对劲,赶紧重新掩上了门。
背靠着门屏息不敢动弹。
陆家的这些婢女小厮,陆一鸣一个个都熟得很。
刚才那几个,分明早在大半年前就被陆一鸣遣走了, 其中有个红衣的丫头,叫小狮子, 听说不久之前病死了,怎么会又重新出现在这里
这些和尚诵经的景象,加上棺材的样式,也颇为眼熟
陆一鸣的记忆也影影绰绰地浮现在脑海里。
这似乎是父亲头七时候的情景。
毕竟那口吉祥纹柳木棺材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