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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云轩懒声应好,躺在躺椅上摇了摇,打起了盹。
河边,长长的芦草中闪过一道人影。
有人穿过芦苇丛边的小径朝楼船快步走来。
周小生凝眉,定睛一看。
笑了,喃喃道:“今天倒是热闹了。”
陆一鸣走到码头,抬头看了眼巨大的楼船。
正犹豫着船这么大怎么叫人。
船上倒好像已经知道要来人似的,缓缓放下了接人的趸船。
上了船,黑衣小厮们送来乌龙茶和甜点。
陆一鸣顾不上喝茶,开门见山:“上回托你们送的那箱东西”
“出事儿了”周云轩睁开一边眼睛,惺忪地问道。
陆一鸣点头。
“怪不得。”周云轩睁开另一只眼睛,两只眼睛倦得像下一瞬就要重新合上,“刚才文探长来问过。”
“哦,他来过了”陆一鸣略有些惊异,想不到文渊速度这么快。
他不动声色地抿了口茶:“他说了什么”
周小生轻描淡定地说了一遍。
陆一鸣听到文渊也没有透露尸体的事情,兴许是怕打草惊蛇,也只得含糊地道:“现在警署那边跟我问起,说发现一只药箱,有人举报说是我们陆记的。”
周云轩忽然想起什么,一下子来了精神,坐起来:“他们说的是不是前几天河上捞起的那口藏了死人的箱子”
“你也听说了”陆一鸣惊讶地看向他。
原本还想含糊地编点鬼话,不料人家一下子就联想到了尸箱,还主动提起。
“废话我们天天住河上,还经常去对面的七星楼吃饭,听那些人说得绘声绘声。”周云轩笑着道,“他们说,兴许是哪户官太太养的小白脸儿,被人给害了。”
“不是说泡了十来天,怎么看得出来是小白脸”周小生也不禁发问。
“那几个打渔的说的,我又没亲见瞧见,我哪儿知道”周云轩说道。
“眼下,警署跟我问起箱子的事,因为我们家用的一向是同款箱子”陆一鸣故作为难状,道,“我怕,河里捞起来的该不会真是我那口吧我也去瞧了,看起来跟我家那款一模一样。”
“不会”周云轩斩钉截铁,“你送那些药材用的那口箱子我们是原样送上的货舱,连块贴铜都没动过,怎么会是河里那口这类箱子多的是,指不定谁弄的呢。”
“嗯。”周小生点头,“你的东西,我们保管护得妥妥贴贴,我们戏苑的黑衣奴,一向本分得很,绝不会乱动手脚。”
“再说,箱子早送到了地儿。骗你是小狗。”周云轩笃定地道。
话说到这份上,看来再套也套不出什么来了。
“哦,”陆一鸣作出松了口气的欣喜状,“那我就放心了,白吓我一大跳,有劳你们了。”
“一家人何须说两家话。”周小生笑得春风满面。
听到这句,陆一鸣喝茶的动作顿了下。
踌躇了小半会儿,终于忍不住问起:“我祖父当年究竟是怎么离开的周家,想必不是什么灾荒吧”顿了下补道,“因为他从未跟我提过,现在看来,连姓都改了,我作为小辈,始终有些不解。”
不知为何,他心里笃定地认定周小生必定是知晓内情的。
周小生笑意微敛,似乎闪过一丝尴尬。
但很快他重新笑起来:“此事说来话长,不是我不想说,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等过两天,我亲自登门拜访,跟你好好把旧事捋一捋吧。”
陆一鸣略有些失望,也只能笑笑:“好,随时恭候堂兄你大驾光临。”
陆一鸣一走,周小生和周云轩站在甲板上看着他的身影没入芦草后的小径,不由面面相觑。
“表哥,你真打算告诉他”周云轩问道。
周小生一派云淡风轻:“时候到了,自然可以说。”
“当年周若鲲那个叛徒偷走了那个匣子,还私自放走了地牢里的那个鬼东西,早被族里除了籍下了毒咒这些你也要跟他讲”周云轩瞟他一眼,问道,“这些要讲了这不好吧”
“讲。”周小生淡淡地道,“有什么讲不得的”
他脸上缓缓浮上一抹神秘的笑意:“反正,他也没几天好活头了,让他走得明明白白的吧。”
旁边,几个黑衣奴正弯腰清走客人用过的茶具和茶点。
周小生瞟了他们一眼,忽然温声唤道:“轻尘,东西收拾好,你便去把吴先生请来吧。”
轻尘垂首,恭恭敬敬地道:“是,主人。”
陆一鸣回铺子里处理完事情,天色也晚了。
今天铺子里没什么事,金叵罗上午来过下午就不再来了。
现在估计又在哪棵树上坐着。
陆一鸣独自慢慢朝家里走回去。
一边走着,思绪一边随着火烧云飘到了天边。
想到刚才周小生和周云轩说的话,观察他们的神情,不像是说谎。
难道这事,真的不是他们做的手脚
一股强烈的倦怠和无力感涌上心头。
路过那个荒废了的土地庙的时候,陆一鸣忍不住又停了下来,望着它发呆。
镇上的人们,另选了一个僻静的地方新建了一座土地庙,所以这座就自然而然废弃了,里面的神像都没了,不知是被虔诚的信徒偷走的,还是被人丢弃了。
望着空荡荡的小庙,陆一鸣耳边又想起了小时候和阿汀他们一起唱过的童谣。
“新娘子,穿花衣,穿过弄堂嫁新郎。
新郎倌,大花帽,穿过弄堂见新娘,掀起盖头笑哈哈。”
这首童谣并不压韵,也不知是哪里传来的,让他们念了好久。
那时候,陆一鸣还有些奇怪:新娘子,难道不是穿着大红嫁衣,为什么穿花衣呢
那时候,一堆人经常拥着陆一鸣和柳汀在这里过家家,他们两个演新郎倌和新娘子拜天地,其它人演宾客作喝酒状。
那些人里,有陈谨之,还有孟林生。
眼前浮起孟林生笑兮兮的样子,陆一鸣胸口猛地抽畜了一下。
他抿起嘴,转头快步走回了家。
金叵罗还没回来,家里空荡荡的。
在家里坐了会儿,陆一鸣才想起来陈姐不在家,没有人做饭。
他觉得自己应该出去吃一顿好的,但却因为困顿,窝在床榻上睡了一觉。
他做了一个梦。
梦到了孟林生给他捉来一只蛐蛐。
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场景,只是寻常的画面。
醒来后,陆一鸣胸口却憋得慌,活像被什么堵住了。
似乎睡过了头,天已经全黑了。
屋里伸手不见五指。
肚子饿得咕咕响,陆一鸣摸来打火机点亮了床头灯。
他望着跳耀的火苗,有些怀念在英国上学时租的房子里的那些电灯,光线稳定,不晃眼。
新时代的科技多么便捷。
其实国内很多大城市也早有了电灯,只是这里小地方,没有电线,电灯也就无从谈起。
轻叹口气。
陆一鸣视线锁定在书架上的一只银豹子头上。
那只豹子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