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民国:君归何处?(5)(2 / 2)
陈知南刚想说什么都没有,却被姜晚一句话击得瞬间溃败。
“别说谎,你明明情绪不对。”
陈知南坐在椅子上,半天没有言语。这些年来他早就习惯自己消化一切事情,曾经在这个画馆他唯一能说得上话的只有那个小侍童,可他们终究做不到朋友间的交心,久而久之,陈知南就放弃找人的想法了。慢慢地,他开始学着自己接受事情,自己消化情绪,无论经历了什么,都是他独自一个人在黑夜中踟蹰。
他看向姜晚,眼神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这是第一次,有人主动想要了解他,有人想和他分担情绪。
陈知南不是一个感性的人,更不喜欢将自己的秘密拿出来成为别人的饭后谈资,可或许是终于有了一个人来敲门,告诉他:她想和他分享。一瞬间,他竟然有一种将一切和盘托出的冲动。
“陈知南?”见对方半天没有反应,姜晚戳了戳他的胳膊,“真不想说啊?”
陈知南的表情依旧很平静,平静得仿佛没有人气,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内心有多么挣扎,他一遍又一遍地问着自己他该不该相信眼前的这个人,然后将心底的秘密交托出去。
姜晚叹了一口气,没有打算再问下去,“如果你不想说那就……”
“晚晚……”陈知南忽然出声道:“你想听吗?”
陈知南的眼睛有一种莫名的魔力,紧盯着的时候仿佛陷进去了一般。
少顷之后,姜晚点了点头,“你愿意说吗?”
你若不愿,我不强求。
黑夜对人来说是恐怖,对鬼来说却是自由之境,在黑夜的掩盖下,所有的牛鬼蛇神都会跑出来吞噬人心。
陈知南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放出了自己心底的那个怪兽,但他只知道自己不想再被这一切压抑着了。
“晚晚,你听说过我的父母吗?”
姜晚顿了一瞬,“听说过一点点。”
或者说是向晚知道一点点。
陈知南的父母在整个云城都是一个谜,就算是拥有系统的姜晚都没有完整的资料,只依稀知道他的父母都是中国人,其他的都没有记载。
仿佛是想起了很久远的事情,陈知南的身体慢慢放松,靠在后面的靠背上,声线有些悠长,“我的父母都是中国人,后来因为战乱他们迁往了国外,我的父亲为了安身立命想要娶一位公爵的女儿为妻,但当年我母亲依旧健在,那个公爵的女儿不可能嫁给他。”
像是想起了某些不好的回忆,陈知南清冷的声线下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痛楚,“繁华迷了他的眼,让他不仅再也忆不起从前,更学会了心狠。”
“晚晚,你知道他做了什么吗?”
姜晚没有说话,其实她能猜到陈知南的父亲做了什么,只是她想让陈知南自己说出来。
因为这个答案像是一个枷锁一般,外面的人没有钥匙,也无法砸开,只有等,等里面的人自己主动走出来。
“他造了一个谣言,一个毫无根据的谣言,生生地逼死了我母亲。”陈知南自嘲地笑了一声,眼底似有怀念,又似乎满是仇怨。
只因为一个贪念便要逼死一个活生生的人,姜晚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位。
在时代的洪流之下保全自身都变得异常艰难,在生死的抉择中,人都会变成野兽,他们疯了一般地撕咬着自己的同类,只求自己能有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这是时代的悲剧,也是人的悲剧,怪什么呢,姜晚也不知道。
姜晚感觉自己的眼睛有些酸涩,心里堵得慌,“你恨他吗?”
“不知道,成清告诉我说那个人快不行了……”如果是从前,陈知南能毫不犹豫地说出“恨”这个字,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曾经那些刻骨铭心的痛楚仿佛被时间抹平了一般,他忘不掉那些痛苦,忘不了母亲死前的不甘心,可当他听到许成清说那个人快死的消息时,陈知南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心疼,他开始唾弃他自己的内心反应,可尽管如此,他都必须承认自己心中切切实实存在的那一份不忍。
“我理解。”姜晚一瞬间很想抱抱眼前这个男人,事实证明,她也确实那么做了。
姜晚把陈知南的身体拉过来,将他的头靠在她的肩膀上,“其实我懂那种感觉。”
姜晚或者说向晚,她也曾有一段很相似的经历,她曾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病,可当那个人真正死了的时候,她的心里没有痛快,没有欣喜,尽是茫然,那个人的死去并没有让她感受到了快感,反而有一种不知前路何方的迷茫,或许是因为血脉的牵扯吧,人非草木,怎么可能做到真正的无情。
我们从来不是和那个人和解了,而是和时间和解了,或者说和自己和解了。
时光老去,日月更迭,人心早已平淡,再也没有当年的爱恨分明了。
“陈知南,跟着你的心走,人就这一辈子,何必留下遗憾。”
人生际遇不同,做出的选择也不同,陈知南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他有思想,有抉择,他的人生永远握在他手里。
说出来后仿佛心上压的一块重石移开了一般,陈知南吐出一口浊气,仿佛是第一次呼吸到新鲜的空气一般,大口地喘息着,脸上的笑意多了几分释然,整个人犹如新生。
“到底我是老师还是你是老师,小小年纪怎么比我还深沉。”
陈知南的年纪比姜晚大将近10岁,以前都是他教导姜晚,今日反倒是被小姑娘教育了一顿。
姜晚取笑道:“对对对,你是老师总成了吧。”
见陈知南缓了过来,姜晚直接放开了他的胳膊,转身去了旁边的炉子旁,试了试温度,觉得差不多了就把药端出来了,“少废话,快喝药。”
陈知南:“……”合理怀疑姜晚在报复他。
陈知南依言喝下了那碗药,等了半天都没有等到该有的糖,但他是长辈,又不好意思问晚辈要糖吃,那也太不像话了。
见姜晚真的没有给糖吃的意思,陈知南在心底微微叹了一口气。
姜晚明知是怎么回事,忍着笑意故意问道:“怎么了,老--师?”
姜晚故意把最后两个字的音拉得老长,颇有几分揶揄的味道。
陈知南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转身走了。
【好感度?3,现有好感度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