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往事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19(1 / 2)
就在他们要错身而过的瞬间,尹寒伸手将他抱住了。
尹寒抱得很紧,似乎想把男人捂热,就连他自己的呼吸也跟着紧促了些。
程景森愣了一下,低声一叹,抬手揉揉怀里人的头发。
尹寒说,“吉泽尔的那两幅画,现在有明确的消息了。”
程景森不知该作何反应,沉默片刻,才说,“好,谢谢。”
-吉泽尔跟随其母远赴欧洲的十个月里留有五件遗作。
其中一件在枪战中被毁,还有两幅绘制于暮色中的庄园已被尹寒和程景森找回。
最后两件是一对作品,十二年前在黑市交易中出现过一次,画的内容无人见过,标题叫“Fratrie”,意为兄妹。
尹寒极力找寻的就是这两幅画的下落。
一开始进展缓慢,他绘制的几幅以假乱真的仿作陆续由专业中介之手流入黑市,接连拍出了两三百万美金的高价,但那个钟意于收藏吉泽尔画作的买家始终没有现出真身。
拍走的画最终进入怀俄明州的一处私人仓库,存放了整整一年无人提取。
尹寒甚至一度怀疑是否已被人识出画作造假,可是拍卖行和经手的中介那边又不曾收到任何投诉。
线索没能继续下去,拍款的去向也无法查实,追查一度中断。
——其实他们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以为这里面水深难测。
直到尹寒凭着艺术家的直觉,创作了两幅同为一对的作品,取名“童年”,并散出消息声称这是吉泽尔那两幅“兄妹”画作的前身,潜伏在暗处的买家终于再次现身。
这一次登场的买方竟是意外的聒噪,说自家老爷子一年前死了,因为遗产纠纷三兄弟打了整年的官司,那些艺术藏品才终于判给了这个自称小杰尼奥的家族老幺。
小杰尼奥有些艺术常识,知道孤品的拍价最高。
他原想把“兄妹”这组作品拍个高价,没想到一番打探下来,黑市里竟还流传着一组作品堪为“兄妹”的前身。
他索性决定都收入囊中,再一起拍卖以抬高价格。
唯一的要求是当面交易,钱货两讫。
尹寒没有拒绝的理由,他苦等了两年,终于可以帮程景森完成收齐遗作的心愿,几乎没有多想就一口应承下来。
原本是通过黑市中介放出的消息,最后却跳过中介变为当面交易,这种操作完全不合乎规矩。
程景森听后劝阻尹寒不要冒失,让他查实买家的背景再作打算,尹寒却有种强烈的直觉,小杰尼奥手里的两幅画都是真迹,不管多冒险也值得一试。
程景森拦不住他,又担心他任性出事,到了交易那天他借故将尹寒叫回,暗中安排几个保镖看住他,将他生生扣在了家里。
以程景森这样的身份,并不适合直接出面,于是他找了一个略通门道的掮客领着一个鉴赏家去现场验货。
没想到小杰尼奥准备来一招黑吃黑,跳过中介的差价进行交易本是由他提出,他却反水将此事捅给中介,程景森雇去的掮客等人一到场就被卷走了画作。
小杰尼奥自己带着打手,黑市中介也气势汹汹地追要双倍赔付,两帮人马都带了枪,掮客不敢硬扛,跪在地上交出所有值钱的东西,于是画作和现金都被抢走了。
幸而程景森做了两手准备,在现金里暗藏了一枚追踪器,可是毕竟晚了一步。
当他顺着25号公路开始追踪时,小杰尼奥已经携画快要逃出纽约城。
两队车辆在高速上疾驰,慢慢地追平逼近,就在相隔不过十余辆车时,中间竟意外地发生了追尾事故。
小杰尼奥乘坐的兰博基尼快速开了过去,饶晟驾驶的奔驰却因为前面车辆的阻塞,被几节路障挡住了。
正当他们等待路障被移开时,一旁的车道突然由远而近响起一串低沉贯耳的轰鸣声,一道冷暗车影在缓慢拥堵的车流中快速穿梭,引起无数人的回视。
程景森只瞥了一眼,就觉头皮发麻,冲饶晟吼道,“马上开车绕过路障!尹寒在前面!”机车带起的黑影很快与夜色融为一体,直奔着小杰尼奥的跑车而去。
饶晟强行突破路障,驾车紧随其后,程景森隔着车窗看见那辆Triumph机车像利箭一样射出,不过短短几十秒就追上了疾行中的跑车,并且通过不断变道压迫,试图将兰博基尼逼停。
这样惊心动魄的较量持续了约有两三迈的距离,兰博基尼被堵截得降到了时速50迈以下,尹寒驾驶着机车也稍稍放慢了速度,准备将跑车迫至一旁的紧急车道截住。
就在奔驰快要追上前方减速的两车时,兰博基尼猛然加速强行突破,机车压道不让,被跑车左侧车头撞上了尾部。
尖锐刹车声夺空而来,机车瞬间失控,冲出了车道。
那一刻整个世界仿佛都停止了转动。
奔驰车尚未停稳,程景森就推门跳车、狂奔向倒地的机车。
尹寒被巨大的对冲力抛到数米开外,重重撞上路边护栏,当即眼前一黑,喉中翻出一股腥涩血气,脱力翻滚了两圈,而后匐地不动了。
程景森冲到他跟前,半跪下去,因为不知道他伤在哪里,不敢冒然动他,只将他轻轻翻为平躺的姿势,然后抖着手打开他头盔前方的护目镜,旋即看到一条蜿蜒的血流顺着前额淌下。
四周一片嘈杂,饶晟已经带着人抓住了企图弃车逃窜的小杰尼奥。
无数因为突发事故而停下的车辆和车灯照亮了黑暗中的高速路。
程景森却什么也听不见,他的整个人似乎都被掏空了,视线里只有尹寒额前那条流过的血迹。
他俯下身,贴在尹寒脸侧,轻声唤他,“小寒、救护车快来了,你能听见我说话吗......”短短几秒的时间,对他却像有一个世纪漫长。
尹寒很慢地睁开眼,瞳孔没有聚焦,凭着声音看向程景森。
他的嘴唇遮在头盔里,似乎低声说了什么,程景森听不清,于是将左耳贴至头盔,一只手轻抚到尹寒颈后,旋即摸到一手还未变凉的血。
那句被厚重头盔和喧闹背景声掩盖的话,程景森最终没能听到。
尹寒再度陷入昏迷。
程景森这一生见过无数的血腥场面,比这更甚十倍百倍,可是没有一个让他感到如此惊恐痛苦。
救护车在八分钟后赶到。
医生和护士扒开一圈西装笔挺的黑衣保镖,只见人圈内跪着一个高大男人,男人低头护住地上一个戴着头盔的青年,染着血的手不停地抖着。
长夜无声,血腥味在风中越来越淡。
-手术进行了五个小时。
程景森一直守在外面。
不时有路过的护士或病人以惊愕的目光打量长椅中的男人。
走廊两旁站着面目冷峻的保镖,看来气势骇人,程景森穿着半身暗红的血衣,坐在椅中一动不动。
尹寒全身三处骨折,分别位于小腿腓骨,左手手掌,右手前臂。
车祸和撞击没有伤及要害,但是经过全身CT扫描,脑部有一处严重淤血,压迫到大脑前额的视交叉神经,可能造成失明。
麻醉消退后,尹寒醒来。
病房里灯光充足,他还没有完全恢复意识,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唤他,“小寒。”
尹寒茫然地循声转头,眼前却是一片昏黑。
他低声说,“Sean...?没开灯吗?”病房里有程景森、林湖山、奚远,还有一个随房护士。
尹寒用说的这句话,护士并未听懂。
另外三个人都愣了愣,一时没人作答。
程景森的一只手盖住了尹寒插着点滴的右手,还不及措辞回应。
尹寒仿佛从沉默的气氛中嗅到了什么,牵动一下嘴角,问,“......我看不见了?是吗?”他这么冷静,反而让在场的人感到窒息又心痛。
程景森的声音低哑,“只是暂时的,淤血压迫了视神经,医生已经在商讨手术方案。”
尹寒躺在病床上,面上毫无血色。
程景森给他喂水,他喝了两口,又问,“画呢?画找回来了吗?”程景森起身吻他的额头,说,“找回来了,别再管那些了。
饿不饿,吃点东西吧。”
尹寒仍是循着声音抬起眼眸,可是黑色的瞳孔没有倒映出任何影像,那里面似乎只剩一片褪色后的苍白。
麻醉药的效果渐渐消失,尹寒觉得浑身上下痛不可当。
他微微蹙眉,低声说,“有没有止痛药?给我一片吧......”
第57章
今天是双更,觉得剧情不连贯可能是漏看了上一章。
跟着程景森身边四年,尹寒受过很多伤。
就算程景森不伤他,存在于程景森世界里的其他东西也会伤他。
尹寒已经习惯了。
骨折引起的痛感强烈,他始终保持忍耐,实在受不了了就跟护士要一点止痛片。
因为疼痛带来的寝食难安,整个人很快就瘦了一圈,夏天的光透过窗户照进来,他仰头看着窗外时,仿佛一尾快要消失在阳光下的人鱼,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美感。
程景森昼夜陪着他。
尹寒劝过他几次,说我没事,你不用为了我一直待在医院。
可是劝说无用,尹寒也就放弃了。
因为手脚都有骨折,加之眼睛看不见,生活无法自理,尹寒基本等同一个废人。
高价请来的护工虽然服侍尽力,但都不及程景森细心体贴。
程景森给他喂饭喂水,帮他洗浴更衣,蹲在地上给他穿鞋,几乎时时刻刻把他捧在手心里照顾,可是关于他眼睛手术这部分的进展,却有些避而不谈。
入院一周后,尹寒的视力没有恢复,只能看到影影绰绰的明暗光差。
程景森对他的心痛和歉疚说不出口,他反而安慰男人,语气里带着玩世不恭的轻松,说你不要这样,是担心我好不了,以后赖着你不走吗?程景森看他的眼神他也看不见,只是从男人想把他箍紧又怕把他弄伤的拥抱里感受出对方的慌乱。
这天傍晚他和程景森在病房里吃过晚饭,正在听电视新闻。
程景森突然将新闻音量调低,对尹寒说,“小寒,和你说件事。”
尹寒有些茫然地转头,“你说?”他觉出原本坐在一旁的男人突然起身,接着传出“咚”的一声闷响。
尹寒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伸手去捞,摸到一个轮廓,发现男人已经单膝跪在自己面前。
他的两只手凝在半空,听到程景森说,“小寒,我们结婚吧。”
-突如其来的求婚是尹寒没有想到的。
像程景森这样的人,成长在琅帮那种环境里,又曾常年陷于尔虞我诈的江湖,对于婚姻和家庭的存续基本无感。
尹寒听他提过一次关于结婚的看法,大概觉得那就是法律层面上毫无意义的相互捆绑。
可是现在这个男人跪在尹寒面前,手里举着戒指盒,自愿要和他捆在一起。
尹寒脑中混乱,不知该说什么。
程景森跪了半分钟,对着尹寒那双失神的眼睛,又沉声说了一次,“我爱你。
我们结婚吧。”
这下尹寒彻底呆住。
他们在一起快四年了,从没主动提过爱这个字。
对于寻常人来说,爱可能就跟吃饭喝水一样随手可及;但对程景森和尹寒而言,这是他们无法触碰的禁区。
在朝夕相处的日常里,尹寒或许一度感受彼此不曾言表的情意,但他没想过有一天竟会听到程景森亲口说出这三个字。
命运何其讽刺,他们只能一再领受着它的残酷。
尹寒本想以找回画作作为交换,从程景森身边离开。
他自觉无法回应这份感情,他们之间横亘着亲人的死、不平等的地位,和他永远无法找回的那些天赋才华。
他们从一开始就是错的,是仇恨的延续,只要理智在岗的一天,就无法改写成爱的结局。
他们有无数个应该分开的理由,却没有一个能够冲破前尘往事从此地久天长的决意。
可是在他即将走出的前一刻,却因为失明和受伤,而被重新困在程景森身边。
尹寒不想在程景森面前流露出过于脆弱的情绪,但他的眼眶还是不受控制地红了,哑声说,“你先起来。”
程景森并无勉强他的意思,只是平和而深情地又一次告白,“小寒,我爱你,我们结婚吧。”
略一停顿,又道,“本来求婚不该这么简单,但我不知道如果弄得太隆重,会不会让你觉得尴尬。
所以先在这里求一次。
等你恢复了我们再办一个订婚仪式,到时候想怎么布置都听你的安排。”
尹寒眼中那颗泪,终是忍住了没有任它落下。
他伸手去扶程景森,巧妙地避开戒指盒的位置,仍是重复刚才那句,“......先起来。”
程景森没有动,说,“没事,我跪着。
我做的对不起你的事多了去,跪一下就当道歉。”
尹寒苦涩地挤出一抹笑,“为什么?你明明知道我想要走的......”程景森这时表现出一个年上恋人充分的成熟和体面。
他跪着不是为了施压让尹寒点头,道歉也不是为了让尹寒原谅。
相较于尹寒这里起伏难定的情绪,他反而极为沉稳,“等你有一天恢复了,如果不想和我在一起,再走也不迟。”
——退路仍然给尹寒留着。
可是心也为他敞开。
这样的回应,绕开了彼此的伤口,绕开了尹寒的眼盲,绕开了那些不堪提及的沉痛,留下的只是无所求的一个承诺。
尹寒知道自己不可能答应,不管他看不看得见,他都不会点头。
他腿上骨折的伤处还远未痊愈,在他撑坐起来试图拉起男人时,程景森已经明白他的拒绝。
因为怕他再度受伤,程景森站了起来,顺势将尹寒从沙发里抱起,放到床上。
尹寒环在他颈上的手却没有立即松开,程景森低着头,贴近他的脸,慢慢覆上他的唇,很浅地吻他,温柔又克制。
直到尹寒的一双手渐渐移开,程景森也终止了吻。
之后的几天,他们都没有再提起求婚的事。
尹寒以为这一页就算翻过了,没想到一周以后,程景森再度跪地求婚。
尹寒苦涩难言,仍是拒绝。
相隔一周,程景森又求了一次。
尹寒不明白,像他这样高傲的人怎么能为了自己三番五次地跪。
他坐在病床上,缓了缓,说,“让我考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