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2 / 2)
何为努力,何为良善。
什么是无私?什么是接纳?婴儿从诞生开始,又要怎样,去做一个人?
化名麦尔的青年,是族群里学习得最快的人。
每当这时,希伯来的圣人摩西从不吝啬他的微笑。
而每一天结束之时,麦尔都会在摩西看不见的地方露出小小的笑容。
天神一般英俊的面孔,因为这个笑容,不再沉寂如雕塑。
每一天每一天,都在跟随着人类的死亡天使,在这个生机日渐衰微的人类身上,懂得了何为生命。
但是,摩西是个人类,是人类最终还是会迎来死亡的那一天。
何况,他的年龄已经很大了。
摩西向每一个人讲述迦南。
可是这样的一个人,终其一生,都没有真正进入他所声声念念的迦南,他甚至没有见过迦南究竟是什么样子,也没有证实迦南是不是流淌着蜜和奶的富饶。
而在最后,也因自身的拒绝,而没有去往天上的耶路撒冷。
声声挽留和劝说,描述天上的圣城更甚于迦南的风光。
而他笑着说――已经足够了。
再见,萨麦尔。
苍老的摩西,在圣光里沉睡。
素白羽翼的天军抱着人类圣者苍老破败,了无生机的躯壳飞入迦南。
摩西,你过来。
我带你去太阳天,去神座之侧。
名为摩西的人类圣者不应该流浪,他应该去太阳天,去神座之侧。
愤怒并非起源于憎恨,愤怒有很多种,因为各种不同的情况而产生。
怒其不争,怒其温善。
愤怒于良善的圣人,没有一个完美的结局。
尝尽世间辛酸,却自认没有任何遗憾。
他生前未能抵达的理想圣境,没能看到的生命树。
有着蓝眼睛的人类少年,眨眨眼睛,右眼泛着酸涩的热度。
他看到深海,看到巨兽雪白的残骸。
看到未亡的亡者,在深渊里静静沉睡,做着从前未完的梦,等待下一个世代的苏醒。
尼罗河之东。
红海。
海底寂静,漆黑永夜。
光所不能触及的海渊裂口深处,沉睡着苍狼巨大的骸骨。
雪白的残骸半没入海底的泥沙里,想较之下,只露出小小的一部分,所露出的,是巨狼的头骨。
但是非常奇怪的,这并不像是现实所能存在的生物的骨骸。
之所以这么说,并不是因为骨骸的庞大,而是因为那头骨,两窝空空的眼眶之间的颅骨正中,生出了颀长的独角。
螺旋向上,直指海面苍穹。
萨麦尔在深海里沉睡。
海底的白骨旁,时不时吹息出一串串的细小气泡。
那串气泡凝结出的样子像小狗、像马驹、像猿猴,像背生膜翼的蜥蜴,在漆黑的海底凝着细碎微光,迷茫地流淌。
自然以沉默缅怀。
我们都是历史的尘埃。
未亡的亡者在红海下沉睡。少年目光向着远方,或许还会醒来,或许一直这么沉睡下去。
或许还想醒来,或许再也不想。
他放弃了吗?没有放弃吗?
继续坚持?还是遗忘?
红海之渊,万世沉沦。
立花只觉得喉咙一片干哑滞涩,鼻腔滚烫。
你大概是对的。少女垂下头,看着像霜打了一般,没什么精神。
立夏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一下,两下啪!
立花瞪了立夏一眼,拍开了他的手,扑上去挠他的痒痒肉。
日轮将天光拉的极长。
尼罗河域熙熙攘攘的人流攒动,他们抱着瓦罐,提着食物和用以祭祀的事物。
每个人的脸上都是热烈明亮的笑容,这就是埃及,一个被太阳庇佑的国度。
泛滥节呀。
孔雀绿的松石,绸缎和黄金,冰里萃出的蓝。
亚麻布的白,和石头里研磨出的赤红颜彩。
围绕火焰起舞的漂亮姑娘,祭文咒唱焚天。
法老端坐高台,被臣民围绕,氛围热烈如火。
拉美西斯二世在畅言欢笑,小孩子们顶着陶土的罐子,在高台之下仰头,将他的王座团团围起。
奥兹曼迪亚斯掌心绽放的光亮,逗的孩子们欢呼雀跃。
突然,他的目光落在人群之外,鎏金的眼眸熔炼对治世的感情。
那些炽热纷杂,如若太阳的目光,落在立花和立夏的身上。
少年和少女为了能融入埃及的氛围,混入尼罗河大祭,特意穿上了埃及的服饰。
亚麻的白布服饰,脖颈间贴着肌肤的黄金饰物,青金石的廖蓝,深邃且广阔。
他目光清澈如水,在树荫下放松欢笑。
橘子色发的少女笑声清脆如朗月,学着埃及人的样子,捡起从尼罗河冲来的湿润泥壤,仍在身边的人的身上。
立花和立夏笑闹,拿泥巴啪啪砸在他身上。
玛修偷偷从背后偷袭,把手上的泥土涂抹在金色眼眸的少女的脸颊上。
白皙的肌肤涂抹着泥土的褐色,一道一道,却奇异得没有任何污秽感,反而衬托的无比圣洁纯粹。
他们是太阳,和天空。
原来如此,是异乡人啊。王座上的法老收回目光,他笑声爽朗,豪情万丈。
埃及的一切,自然是最好的。
那一边的人群之外,立夏氪哈哈地笑着,沾了一手的泥巴糊在立花的胳膊上。
祭师。奥兹曼迪亚斯紧握神权的蓝金权杖,仰天高喝。
白袍的祭师深深垂首,他额带蛇纹金饰,垂下深蓝的水滴状坠吊坠,折射灿金的阳光。
至神之王与神的使者错身而过,话音浅浅:摩西对余说――再见,奥兹曼。
年迈的祭师豁然睁大双眼。
他到底,都问了什么傻瓜问题问法老,那是不是美丽的梦,问摩西大人说过的话。
而与他错身而过的法老,站立在高台边缘,注视他的子民和上下埃及。
祭师看着他披风猎猎的背影,以及随风而来的,未完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