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来也无用[双重生]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12(2 / 2)
宋灯打定主意,燕虞要是再乱说话,她就把近来用的那几位大夫都找出来,看一看到底是哪位庸医开的药。
好在这一回,燕虞没再说话了。他似乎想坐起身,宋灯一下放下心中那些羞恼,起身到他身边扶着他半坐起来。
宋灯将手中那杯冷茶倒了,又重新给他倒了一杯,摸在手里是半温的,这才递到他跟前。因为怕他拿不稳,还在旁边扶了一手,眼睁睁看他喝下去了,才将杯子收回来放到一旁。
燕虞喝了点水,看起来清醒多了,他伸手抵在额头上,似乎有些头疼。
见他这样,宋灯便将刚刚的事都忘了,有些担心地问他:“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让水岫去帮你叫大夫过来?”
燕虞终于确认,这确实不是他的梦。
有那么一刻钟,他觉得头比先前还疼,可很快,又有着难以忽视的轻松与欣喜萦绕在他心头。
其实在过去的一年多里,刚开始时能睡好的夜晚是极少的,大多数时候他都不太睡得着,总是睡得很浅,做着噩梦,梦里喊杀声震天,要么以他被别人砍掉了胳膊和腿结尾,要么以他砍掉了别人的脑袋结尾。
偶尔能做一两个好梦,有时是回到镇国公府,在老国公跟前展示他跟曹将军学来的武艺,洋洋自得地炫耀自己这是战场上学来的杀招。有时是花灯节的那条街道上,宋灯抬头冲他笑,小而莹润的脸有些泛红,她对他道,你还欠我一个愿望,现在你回来了,我要你替我实现它。
后来燕虞习惯了那种朝不保夕,也习惯了同营帐的人每天都在少,几乎每隔一段时间便要全换上一拨。他越来越老练,每天空余时间全用来锻炼身手,偶尔还要被曹将军拿着兵书见缝插针地教导上一番,夜里几乎一躺下便能睡着。
他不再做梦了。
唯一的遗憾是,连美梦也不再做了。
燕虞曾经很认真地想过,自己为什么会梦见宋姑娘。最后他想,大抵是临走前的最后一个花灯节上,她说的那句话对他来讲太过重要。
对生的渴望和对故乡的眷恋,让他做梦都想听到宋姑娘说出象征他已回去应诺的话。
可很奇怪。
燕虞放下了抵在额上的手,认真看向眼前的宋灯。她长大了一些,原先两颊微丰,还带着点孩子气,如今却瘦了下来,露出愈发妍丽的面容。
她朝他微微一笑,便比他念念不忘的梦生动万分。
这是寻常便有的事么。
燕虞问她:“你已经及笄了,对吗?”
他离开京城时,她应该便快十五了,现下是不是该十六岁了?
这话来得没头没尾,可看在他还在痊愈的份上,宋灯也不嫌他唐突,只是愣了愣,便点了头。
说起来,她及笄那日,是在他离京以后,他们来青州之前。因为时间太赶,不能替她大办及笄,宋炀懊恼了好久。宋灯自己倒是挺高兴,重来一趟,除了寻珠和澜涓姐姐以外,她几乎没有特别交好的同辈,真办大了也没意思,不过同人应酬罢了,还是关起门同家人过最舒服。
至于今年,她的十六岁生日竟已经过了。
整日忙于青州危急,如果不是燕虞这么一提,连宋灯自己都想不起来,她的生日就在几日前,想来兄长与水岫也是这么忘掉的,至于其他再远些的下人,他们记不住才是正常。
燕虞见她有些出神,便安静等待,直到看她眼波流转,显然是回过神来了,才问道:“你生辰是何时?”
燕虞说这话时面上也不见笑,颇有些严肃,是以宋灯下意识便一五一十答了:“三月初三。”
等她回过神来,才发觉她本应先问问他为何要知晓这个才是。都怪他这人看起来太过板正,丝毫不显轻佻,她才潜意识里这么信任他。
燕虞看着她,心想原来她是春日生的,那个时节,若是暖和一些的地方,是不是就开桃花了?
现在是什么时节?
燕虞有些记不分明。从前在府里,什么日子,什么时节,宜什么,忌什么,该穿什么,都由下人操持得一清二楚。上了战场,日子和吉凶对他们就不那么重要了,只有天气是他们需要注意的东西。
他记得北川的雪停了。
是春天到了吗……
燕虞问宋灯:“那今天又是什么日子?”
宋灯犹豫了片刻,见燕虞盯着她,好像一定要有个答案似的,这才道:“三月初九。”
说出来倒像讨礼物似的,所以她有些不好开口。
燕虞先是惊讶,尔后有些遗憾,最后道:“这样说来,我欠你一个愿望和两份礼物,一份是及笄的礼物,一份是你今年的生辰礼。”
宋灯有些发急,道:“我说那些又不是冲世子你讨礼物的。”
燕虞道:“是我想给你送,谢谢你当初那句话,我今日能活着回来,有你一份功劳。两份礼物算什么?你若是喜欢的话,我便每一年都给你送。”
宋灯一时说不出反驳的话,只在心里感叹,燕虞实在太过记恩,就算他并不真正清楚她推动的改变,依然惦念她那点玩笑一样的“恩情”。
燕虞看向宋灯背后的窗,外边天光昭昭。
他道:“我现在浑身上下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也不想拿些不好的来凑数。如果这次能彻底将鞑靼赶出北境,等我回京城以后,一定要好好挑上两个配得上你的礼物,到时你再向我许个愿望,让我一并为你完成。”
燕虞活着回到了青州。
可大军还要出征,他还要去同鞑靼作战,谁也不敢打包票他这次还能活着回来。
其实他已经不再害怕,甚至隐隐觉得,他能建下功业。可他还是想和宋灯立下承诺,让心里有份惦念。
一个愿望和两份礼物,这个新承诺比从前那个又重一些。
宋灯读懂了,所以她对他道:“好,那我就等你回京以后兑现承诺,你可得好好挑,若挑出来的东西不是我真心喜欢的,那我就不收了。”
燕虞眼里带上点笑意。
“好。”
作者有话要说:存稿箱BUG了,还好我检查了一下,对不起大家……
第36章 荀神医
燕虞白日清醒的时候多了起来, 宋灯每回去都能看见他手上拿着书卷。燕虞道是曹将军珍藏的几部兵书,借予他后他便一直携带。
今日难得燕虞没在看书,却是大夫在为他检查疮口的愈合情况。
宋灯犹豫了片刻, 在大夫直接上手拆他衣裳的时候退了出来,但听着里面收拾停当了, 又忍不住进去, 想问问大夫燕虞的恢复情况。
今日来的这大夫有些面生, 看起来年约四十许,瘦小精干, 说话也爽快,不像先前的白大夫,说话左斟右酌,力求四平八稳。宋灯理解他的顾虑,但多少还是希望能得到些准信,就像今日这大夫一样。
“他底子打得好,身体比别人糙实许多, 这些伤看着可怕, 其实也好的快差不多了,再躺几天就可以适当下床动动了。”
宋灯见燕虞神色,看他也更喜欢这位颇有魄力的大夫, 便向大夫道:“不知应如何称呼你?”
他一边收拾医箱一边道:“老夫姓荀。”
想来是猜到他们心思, 荀大夫立时又道:“白大夫这几日忙得厉害,病倒了,我才来替他一替。就这位公子剩下这点伤, 只要按时换药,接下来不用大夫医治都能好,你且放心。”
宋灯知道, 荀大夫的意思是别再想让他替白大夫来了,他可不会做这种摘桃子得罪白大夫的事儿。
宋灯点点头,心里却在想另一件事,荀可不是什么大姓。
荀大夫走后,宋灯又和燕虞说了会儿话,走出来后才对水岫道:“你去打听打听这个荀大夫,声势小些,别惊动人了。”
水岫道:“小姐主要想知道些什么?”
她想讨个方向。
宋灯道:“像是他的名讳,打什么地方来,什么时候到的军中,医术如何一类,不用深挖,打听个大概便是。”
因着荀大夫这事儿,宋灯久违地又在州府里常驻起来,每日去看伤患的时间都少了许多。宋炀看在眼里,满意在心里,还以为是前几日给宋灯补过生辰逗她开心了,近日才如此可心,也不去外边见什么燕世子了,一时高兴,便赏了提醒他宋灯生辰的水岫几两银子,弄得近来本就奔波的水岫一头雾水。
随着水岫的打探,荀大夫的消息一点点送到宋灯前,其中最重要的那条显示,荀大夫的名讳确实为荀宁,他的年纪来历也与神医荀宁相当,几乎可以确定,他便是尚未传出神医名号的荀宁。
荀大夫是在大军开拨以后,才进军中当的大夫。荀大夫的医术是一等一的,便是军中大夫治惯的跌打损伤,治疗手段能与他相提并论的亦十分有限。
与他医术一样出名的,是他的怪脾气,荀大夫执拗起来,八头牛都拉不回来,有时直言不讳,甚至得罪上官,若不是他治奇病怪病有一手,早让人砍了。
而且军中还有他食死人尸的传言,虽然大多数人都不相信,但最开始传流言的那几个言之凿凿,说是亲眼看见他将敌军的尸体捡回营中扒皮拆骨,怎么看都是要一锅炖了。其他人就算再不信,听过之后再看荀大夫,总觉得他身上有些阴森森的,愈发不敢得罪。
可也没人说就此不敢让他看病了,毕竟鬼神之说再令人害怕,都不及眼前的命来得重要。
宋灯听到这里,只能在心中说几句难怪。
不管是忠勇侯府的人,还是她向定海侯府借的人,留心寻找荀宁已经快两年了,始终没有找到他的一丝痕迹,就像这个人不存于世一样。
如今才发现,是她漏了关要。
荀宁借尸体来补进医术,原不是几年后才开始的事,只不过数年后才事发,真正闹了出来。而要论死者,这世上又有什么地方比战场上埋下的尸骨更多呢?这么一想,他会选择混入军中,倒也不是什么不可理喻的事。
宋灯难免想,她若是能早些想到这些,兴许就不会耽误这么两年,可现下能找到他也是好事,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宋灯让人请来了荀大夫。
荀大夫一见她,便让她伸出手来,想说给她把把脉,似乎以为她是请他来看病的。
宋灯想了想,还真伸出了手,想说就让荀宁看看也好,气氛好些再提正事,说不定效果比开门见山好呢。
结果见荀宁把上脉后沉默许久,宋灯心里登时有些七上八下起来,难道她还真有些不好?
宋灯立时琢磨起来,前世她不知看过多少御医,虽说都说她体虚,却也不见她有什么大病,这一世也不应当发生那么大的变化才是。况且,光这体虚,她来青州后也应当好转了不少,毕竟她每日都特地抽出时间练习弓马。
宋灯这边还在想,那里荀宁便收了手。
宋灯问道:“荀大夫,我可是有什么不好?”
荀宁白了她一眼。
虽然下一刻他就像意识到了什么一样,硬生生将那神情憋了回去,可宋灯确认自己没有看错,一时心中有些哭笑不得。
荀宁不咸不淡道:“宋小姐身体好得很,再活个三五十年也不是问题,非要说有什么不好,就是平常思虑过多,空耗精神,若想要长命百岁,那可要改一改这事事思量的性子了。”
宋府的人这样急匆匆将他请来,他还以为是什么难解的急症,如今只是这毛毛雨一样的小病,叫他怎么能不失望。
宋灯虽不能准确猜到荀宁心中所想,但看他神情,结合他从前事迹,却还是猜出三分,也不跟他计较,只顺势叹道:“看来这就是慧极必伤的道理,只是我虽算不上聪明人,但一日不思量,便一日提心吊胆,怕是做不到大夫开的这药方子了。”
这话倒让荀宁多看她一眼,难得温言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道,你若是觉得这道值得,那三五十年亦胜过百年。”
宋灯道:“那先生的道是什么?”
荀宁定了定,道:“你有求于我?”
宋灯笑了,她就知道,以荀宁这个性子能活这么久,不聪明是不可能的。她才说了这么一句,荀宁便知道她意有所指。
宋灯这才开门见山道:“我听闻先生扒死者尸骨。”
荀宁不说话,想着先听听宋灯要他做的事难不难,再盘算有没有可能在州府大人手下跑路。
宋灯道:“我不是想威胁先生。”
荀宁忍了又忍,还是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嗤,刚刚那还不是威胁?
宋灯笑道:“我知道先生的脾气,我若直接请先生帮忙,先生怕是不愿意听,所以只好出此下策,想来先生现下愿意听我细细说来了。”
荀宁看着宋灯笑吟吟的模样,又想起他刚刚把出的脉相,忍不住想到,难怪这小丫头难对付。
宋灯这才收了脸上的笑,道:“我方才问先生的道,是因为我佩服先生对医道的求索。先生偷尸剖解,难免让人觉得亵渎死者。可究其本心,却非为亵渎而亵渎,而是想用医术救活更多饱受病痛折磨的尘世之人。说句诚心话,便是多少能理解先生一二的我,想到有些被先生剖解的死者,也会担忧他们不得安息。可要说责怪先生,我却也生不出这份求全责备之心。”
荀宁沉默,但看他样子,却是将宋灯的话听进去了。
宋灯继续道:“我有一友人,他外家祖上曾有人生过怪病,药石罔救。如今他母亲身上也生出些症状,虽不像记载上那么严重,看起来却像是同一病症。友人四处寻医问药,却无人敢治,无人可治。我今日就是想问先生,愿不愿治,可不可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