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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锁深宅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5(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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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你在家中等我,我定会平安归来。”

大军往前行进了五十里左右,突然有两骑快马前后奔跑,马上之人大声呼和,“停止前进,立刻掉头转向,返回大同。”

司徒陌目眦尽裂,几乎想要提兵刃上前砍下这二人的头颅。

其中一人纵马奔至司徒陌跟前,“司徒大人,抱歉,我们往回走吧。”

司徒陌只是问他,“谁下得命令?”

那人抱手,频频向司徒陌鞠躬,“司徒大人,小人不知,小人只是奉命行事,司徒大人,莫要迁怒小人,小人家中还有白发高堂,黄口小儿,都在等着小人平安归去。”

司徒陌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他终是隐忍不发,一挥马鞭,往后策马,奔至皇帝御銮边。

此时,御銮边已经围满了大臣,四朝老臣张辅已经七十四岁,当年朱瞻基三十七岁重病去世,临死曾将九岁的朱祁镇托付于他。

满头白发的老人跪在御銮外侧,声嘶力竭,“请陛下三思。”

群臣一起高呼,“请陛下三思。”

司徒陌扬鞭上前,“请陛下三思,我们口粮只够维持三日,前方紫荆关已遥遥在望,而回居庸关入京,路程少说也要多出四日,士兵需要食物,军队需要补给,臣以为,该以大局为重。”

司徒陌冲着朱祁镇说得这番忤逆之话,其实已够杀头之罪,邝埜大惊,急忙上前转移话题。

“陛下,臣想知道,为何要返回大同?”

好在朱祁镇人极温和,并没把司徒陌的话放在心上,他盘腿坐在御銮上,一边品着山西的土特产,一边微微笑道:“王伴伴说,前面再走几里路,就是蔚县的庄稼地,我这二十万大军要是一个个踏过去,今年秋天,蔚县的百姓怕是要颗粒无收了。”

第31章

谁个拗得过皇帝,谁个又拗得过王伴伴?

大军只得原地转向,重回来时路。

司徒陌双眼发红,几欲目炸,

大军已经有些微微哗然,邝埜下令下去,谁敢多言一句,杀无赦。

这才稳下了形势。

可祸不单行,大军行不过一日,又逢大雨。

遮天雨雾几乎将士气击垮,众将士怨气冲天,官道上泥泞不堪,举步维艰。

饿死和病死的人越来越多,大军几乎可以说是一边走一边抛洒尸体。

司徒陌深知,这支军队已经再受不得任何打击了,要么战死,要么安全回入居庸关,除了这两样,任何命令都可能引起哗变。

但令他更加心惊的是,这次改道,重回大同,再取道宣府,最后进入居庸关。

而他细细瞧过地图,宣府和居庸关之间,正是土木堡之所在。

苏婉柔临行前的话时时刻刻在耳边响起,“到了土木堡,打开竹筒。”

“最后的战场,不在土木堡。”

司徒陌不禁胆寒,军队一日日前进,便一日日靠近土木堡,一步步迈向宿命。

却恁得激起他一个男儿的万丈豪情,他司徒陌苟活于世二十三年,今日倒要看看,这土木堡到底有何古怪。

大雨无穷无尽,连着下了整整三日,天地间一片混沌,仿佛回到盘古开天辟地之时,有种人间末世的错觉。

最后的千里路,二十万大军死得只剩下十八万,将士们凭着最后一口气,撑着最后一丝意志,进入了宣府。

居庸关近在眼前了。

也先却在此时发动了进攻,拦腰冲击大军,一击即溃,瞬时大乱。

慌忙中,朱祁镇钦点了朱勇和永顺伯薛绶点兵五万,前去应援。

临行前,王振竟然还不忘派了监军太监刘僧跟随。

司徒陌又一次起了杀心。

邝埜再一次阻止了他,他早便看破司徒陌私心,他按住司徒陌的刀柄劝道:“此时杀王振,已无意义。”

邝埜错了,大错特错。

他不知道,此时杀王振,还能保住皇帝,保住绝大部分的人。

但终究,没有后悔药吃了。

朱祁镇到底才二十三岁,他一直被护国大臣护在羽翼之下,哪曾自己拿过什么主意?

朱勇虽是东平王朱能之子,但却没有遗传他父亲的军事才能,更何况,这一年,他已经五十九岁了。

朱勇与也先在鹞儿岭遭遇,大军中伏,全军覆没,无一人生还。

消息传回宣府,朱祁镇也慌了,大军连夜开拔,向着军事重镇怀来前进。

八月十三日,大军到达土木堡,此时离怀来只有二十五里路,怀来素来就是大明的军事重镇,里面粮草弹药齐备,只要进到怀来城里,基本可以确保无虞了。

可王振再一次喊停,因为他还有一千多辆车没有运到,他要求军队整装,原地待命。

司徒陌终于认命。

“土木堡”三个字像宿命,又像索命一般,渐渐从模糊到清晰,从不屑一顾到胆颤心惊,从挥打的马鞭变成勒喉的绳索,终于让他在惊惧中明白过来。

一切,都被苏婉柔说中了。

司徒陌终是从怀中拿出那只竹筒,那只已经被他捏至变色的竹筒。

他望向东方,那里有怀来城,那里有居庸关,那里有国家,那里还有妻儿。

何去何从,该何去何从呢?

司徒陌用刀柄刮去封蜡,竹筒内是一方绢帕,他的婉儿,不会用毛笔,绢帕上的字迹歪歪扭扭,丑到极处。

“八月十五,王振弃壕沟反击。”

“全军哗变,皇帝被俘,无人生还。”

“三爷于王振下命令之后,取战马一匹,向东奔入怀来城,或有一线生机。”

待到此时,司徒陌已不得不信,他于三年前在柳巷一时心软收来的这名妾室,确有未卜先知之能。

他甚至又想起很多细节,三年前那个苏婉柔,怯懦不堪,连正眼都不敢瞧他一眼,被燕娘几次三番地欺负,最后索性一根白绫,悬了梁。

他便放任她在最偏僻冷清的院子里自生自灭。

可后来呢?

后来不知何故,被她迷去了心窍,司徒陌心想,这次若能不死,该当离她远些,免得中了她的圈套。

司徒陌已经放弃了探究,所以两日后,当明朝大军正面受到也先军队进攻,当王振下令,“大军越出壕沟,向后撤退”的时候,司徒陌甚至长舒了一口气。

饥饿、困乏、恐惧、伤病、对死亡的恐惧、对王振的不信任,每一样都可以单独压下去,可当这些情绪集中在一块儿爆发的时候,哗变在所难免。

司徒陌小的时候,就听祖父说过战法。

祖父问道:“一个将军最怕的是什么?”

司徒陌探知的眼神,小小的弱冠之身,“是什么?”

祖父捋着胡子,目光深远,“是哗变。”

“陌儿,切记,带兵的将领,可以正军纪,行军规,用军法,但定要留出一丝喘息的机会给士兵,物极必反,压得越狠,反弹得越高,作为一名将领,不能给士兵反弹的机会,因为没有人可以承受哗变的后果。”

司徒陌终于明白,祖父说得话有多明智。

可惜,一切都已经晚了。

而且,更加严重。

在崩溃中的哗变,天地为之变色。

四处都是奔逃的明朝将士,没有方向,没有目的,眼睛赤红,见人就杀,不分敌友。

连空气都变成红色。

喷溅的血液射得到处都是,天地间只剩下三种颜色:黑色、白色和红色。

尸首越叠越高,土木堡方圆百里,全成焦土。

空气里有雷声隆隆,连老天爷也要来凑热闹。

司徒陌杀红了眼,他冲到最前面,在血雨腥风里,很快就将刀刃砍得翻卷。

司徒陌终于看清楚战争的残酷,也先的士兵像野兽一样,他好几次砍在他们的皮肉上,却见他们连眉头都不曾皱过一下。

他暗自喟叹,“够爷们。”

可是,他们明朝的士兵呢?他向后方望去,到处都是残肢断臂,头颅像成熟的西瓜地里的西瓜一样,滚得到处都是,低洼处是潺潺的小溪,仔细去看,那小溪里,流得不是清澈的溪水,而是浓稠的血浆。

战场上到处都是四散奔逃的人,士兵不再保卫将领,他们抱着头鼠窜,狼狈不堪,最甚者为了逃跑方便,甚至丢盔弃甲,连兵器都扔了。

雷声过后,暴雨终于倾盆,雨水顺着司徒陌的脸颊滴下来,是赤色的血和黑色的泥。

他勉力睁着眼睛,去寻故人,于谦让他竭尽全力保护的邝埜,他看见了,在百米开外的地方,被蒙古人一刀削去了脑袋。

那顶着一头白发的脑袋,那忠心耿耿的脑袋,甚至还一路滚到了他的脚边,他终于哭起来,“于兄,对不住了。”

他很快就哭不出来了,因为,他眼睁睁看着,户部尚书王佐被一刀毙命,英国公张辅被乱马踏死,为人豪爽与他肝胆相照的内阁学士曹鼐被乱刀砍死,刑部右侍郎丁铉甚至被蒙古骑兵用刺枪挑起纵马。

还有工部右侍郎主永和。

都察院右副都御史邓栗。

通政司左通政龚全安。

太常寺少卿黄养正。

…………

…………

都死了。

甚至无一人全尸。

司徒陌很快就数不过来了。

明朝百年基业,百年人才,朝廷悉心培养,一代朝臣,尽数死于蒙古铁蹄,连一声恨都没有留下。

雨越下越大,旷野里犹如人间炼狱,十八层地府也不过如此。

地下趴着的尸体,很多还没有死透,一声声哀嚎,织成漫天罗刹,将司徒陌密密麻麻地网住。

他挣脱不得,挥刀的速度渐渐慢下去,有骑乘从他身边经过,轻轻巧巧的递出一刀,刺入他的腹部。

他用刀柄将自己撑在地上,很快又有一人过来补刀。

眼里有血漫出来,很快鼻子和嘴角也透出血沫来,他努力睁着眼睛,想看清楚这最后的世界,却在一片血色朦胧中,看见朱祁镇御前侍卫樊忠举着一柄大锤,狠狠地把王振的脑袋砸得粉碎。

“吾为天下诛杀此贼。”

司徒陌笑了,“只恨不能亲手诛杀以解此恨。”

他很快就陷入漆黑,两耳再听不到声音,万籁俱寂,只听到自己的心脏跳动得越来越慢,呼吸渐渐浑浊,意识消失的最后一秒,眼前竟又浮现那俏丽面容。

他想伸手去抓,双臂却似有千斤,动弹不得。

他只得轻轻地动了动嘴唇,“婉儿,来生再见。”

第32章

泼天的雨势没有穷尽,下了整整一夜。

血水混着雨水,浸泡着千万具尸体。

天光炸亮的时候,司徒陌隐隐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

他起初以为,自个是到了地府,身边说话的是判官或黑白无常。

可待到视力恢复,触目所及土木堡堆积如山的尸首时,才知道,自己依然还活着。

说话得是宣府总兵杨洪和居庸关指挥使杨俊。

两人与司徒陌皆是旧识。

可司徒陌跟身边千千万万具尸体一样,早已被雨水泡得发白,肿胀失去人形。

声音在慢慢远离,二位杨大人指挥着手下士兵正在搬运死尸身上的铠甲和兵器。

明朝炼铁技术早已炉火纯青,但奈何铁矿匮乏。

也先离开之时,已经把能带走的战利品悉数带走,但十几万具铠甲,他拿不了,终是舍弃了绝大部分。

所以才会有两位守将的清扫战场。

司徒陌身上的铠甲也已经被扒走,他知道,此时,他已跟一具死尸并无两样。

身上的伤口早已发炎,喉咙里有漫上来的黏液腥味。

受伤的腹部已经没有知觉,好在没再出血,不然怕是早已魂归西天。

嗓子里似乎在冒烟,他甚至闻到烟熏的味道,他已口不能言,只能发出低不可闻地“嘶嘶”声。

那些人的声音又远了些,就在司徒陌几乎要认命放弃的时候,电光火石间,他想起,那个竹筒里,苏婉柔竟然还放了一个口哨。

欣喜之余,又生惧怕,便是诸葛孔明再世,怕是也没这般神通。

他一只手摸索着去胸前的衣物里找出那个竹筒,又抖着手摸出口哨,放到唇边,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

“嘟……嘟……嘟……”。

昏沉的雨雾,被一道石破天惊劈开,所有人都停了手上的动作,望了过来。

……………………

司徒陌高烧三日不退,杨洪将他带入宣府城里,用了最好的金疮药包扎愈合伤口。

司徒陌初初还有些神智,很快便昏睡过去,请来的大夫只是摇头,“看自己命硬不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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