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2 / 2)
沈识幽死,由江月意开天门,仙神降世,还是江月意死,由沈识幽开天门,魔神降世?
这选择不止关乎沈识幽和江月意,还关乎天下苍生。从上古遗留下的记载中,当然可以看出,仙对人类更友好,更温和。仙神无情这无情不是残忍冷酷,而是对人类的冷淡无谓,是没有什么感情,爱恨喜怒皆无;魔神则是魔修的更大化的体现,其中不是没有良善之辈,但更多的是随心所欲到了一个境地,把人类当成玩物。
天道说,你们苦心经营这么久,不是就想要重回九洲吗?给你们机会,你们必须选一个。
这其中夹杂着,江月意和沈识幽对彼此的爱,夹杂着他们各自对各自阵营的忠诚,夹杂着对天下众生的复杂感情。
即便这只是一个幻境,真正面临这个问题,江随澜还是纠结了。
殷淮梦回头看了江随澜一眼。
两相对视,都看懂了彼此的眼神,知道对方已明白了前因后果。
魔神大人,又是楼雪第一个开口,难掩欣喜,请允许我跟随您。
冰原上的众人与众妖纷纷说:请允许我们跟随您。
楼雪又说:请带领我们离开这个黑暗之地。
冰原上的众人与众妖便附和说:请带领我们离开这个黑暗之地。
所有的声音集合在一起,字字洪亮,冰原都为之震颤。
江随澜看着陡峭冰崖上的字:面本身,见本心。
冰面倒映着他的样子,是他从没想象过的自己的样子。妖异,也美丽。说是仙有人信,说是魔也有人信。
龙重新回到冰原上,回到了江随澜身边。
龙首抵着江随澜的额头,龙息冰冷,金黄色的瞳注视着江随澜。
这种专注的凝视让江随澜恍惚了一下,他伸出手,抚摸过龙身上坚硬的鳞片。
他说:不用着急,不是吗?反正幻境中的时间与幻境外不一样,在这里活百年,乃至千年,外面可能才过一炷香而已。
殷淮梦默然点头。
江随澜也点点头:说是有助于突破修为境界,这才进来不到两天,能想明白什么,对不对?总要给我时间再想一想。这选择,当年江月意和沈识幽肯定也不是当场就做的。
殷淮梦问他:你想要我做魔修的领导者吗?
江随澜淡笑道:好像我说了算一样。
在小银峰,反正他说了是不算的。
殷淮梦说:你说了算的。
江随澜犹豫了一下,说:那当吧。如果魔修不全是丧失理智的疯子,如果魔修里有好人,那是不是他们原本都是可以做好人的?我记得仙魔离开九洲之后,仙修和魔修和平了好长一段时间。
如果是过去在雁歧山上的殷淮梦,一定会斥江随澜此番论调天真,应该多去了解了解魔修惨绝人寰的行径,应该去了解了解堕魔者的残忍疯狂
但想到如今他就是一个堕魔者又觉得够可笑的。
不过,殷淮梦自觉除了在碧城那一晚堕魔时失控了之外,其他的时候都保持着清醒与冷静。他不觉得自己和旁的堕魔者能一概而论。
只是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东西,从大道,变成了江随澜。
江随澜愿意这样好好对他说话,哪怕是让他现在去死,他也会毫不犹豫。
这般痴狂说给从前的他听,肯定会被冷冷嗤笑。
但现在,他身处其中,是无限陶醉。
他对江随澜说:好。
从这日起,在这幻境中,冰原上的魔修拜在殷淮梦脚下,称其魔神大人。
魔渊的魔物只剩下原先它是琰洲时就有的那些,魔修与它们相对已有经验。遇见那些魔物,打起来都游刃有余,不似在魔渊魔物前的毫无还手之力。
在厮杀与逃离短暂停止后,魔修们很是喘息了一阵。
他们在魔渊建起了楼,供栖居,他们寻找同类,建立新的门派,他们谈情说爱,恣肆寻欢,他们建造游戏之所酒楼、妓院、赌场、生死斗。
奇怪,没有魔物跟在他们屁股后头追杀,他们反倒对自相残杀乐此不疲起来,好像作为魔修,生命中没有死亡,是不够刺激的。
在冰原旁的一座寸草不生的山上,魔修们为他们的魔神大人建了连绵宫殿,黑玉构筑而成,在晦暗不明的魔渊闪动着幽幽光泽。
不知道当年江月意和沈识幽是怎么做的,反正决定再在这幻境多待一段时日后,江随澜就回了冥河。
恢复江月意的记忆后,他总算知道了那些书被江月意放到了哪里。
就在离他很近的地方。
梳妆镜边的匣子,里面有一块翡翠戒指,是能纳物的,全是修仙秘籍。
回了冥河,江随澜就在看这些书。
他也找到了当初阿玄说的关闭入口的阵法开关在哪,就在厅堂的那幅画后面,灵气轻轻拨动那悬浮的阵法形状,冥河入口便关上了。
只是殷淮梦或者说沈识幽自有开启阵法的权限,阵法开了,能挡住一切,唯独挡不住殷淮梦。
偏偏江随澜最想挡的就是殷淮梦。
殷淮梦不住那黑玉宫殿。
他一直在找寻如何破解魔渊屏障的方法,莫名的,心中较了股劲,狂扬能做到,他也能做到。除了这件事之外,他只陪着江随澜。好像要在这幻境中,把过去在雁歧山上和江随澜错过的时光全补回来。
他也不插手魔修的事。
对他来说,哪怕如今他自己就是魔修,也仍然觉得魔修就是无可救药的。
他没有江随澜那样天真,觉得魔修能变好。
魔渊总是昏暗,又是幻境中,因此数不清过了多少日子。
对于殷淮梦来说,寻找魔渊屏障这事,和重新打动江随澜这两件事,他都不顺利。
屏障不难找,走到魔渊最边缘的位置便是。但他面对那屏障如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面对世间最坚硬的铜墙铁壁,想了无数办法,甚至不能在屏障上留下一丝痕迹。
而江随澜,对他始终冷冷淡淡的。
所有的笑容,竟只和那冥河中的乌龟谈天时出现。
江随澜看书,修炼,酿酒,醉酒,练剑唯独给殷淮梦一个眼神都吝啬。
殷淮梦试图和他说两句话的时候,江随澜要么放空,要么厌倦,急了,就说:别吵,我在想。
他的爱,他的道,他迷境之问的答案。
说全都在这里,却一点眉目都没有。
殷淮梦却以为,他在想的只是那个选择。那其实是江月意和沈识幽的选择,怎值得随澜这样日思夜想?这只是一片幻境,怎么选都不妨事的,这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选择,因为其实,对于他们来说,不论选什么都是没有后果的。
在冰原外,他刚知道这事时,心里就有决断。
哪怕是在幻境中,他也不会让江随澜死。迟迟不动,只是贪恋这时隔已久的,和江随澜长久的单独相处。
江随澜越不看他,他越舍不得。
这天,冥河上的太阳落了。
月光从崖隙间照下来,江随澜专心致志地酿着冥河酒。酿酒的法子也是从江月意的记忆中得出的。酿完,灵气摧之,很快就能喝。他对月饮了一大口,抬头望着月亮。
随澜,还在想那个问题吗?
殷淮梦在他身后问。
江随澜不回头,又喝了一大口酒,低声道:嗯。
在想那个问题,也在想,白迆既是仙神,为何后来会修魔?连带江微和他,都只能修魔?幻境中他们还没做选择,但事情发生在两百多年前,看情况江月意和沈识幽都死了,为何天门没有开,九洲没有出现仙神,也没有出现魔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