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1 / 2)
推开梅花院的院门,地上纷纷扬扬落满了红梅。
院落寂静。
殷淮梦克制着激动。
小澜,睡了吗?吴荷叫了一声。
没有回音。
院子是暗的。
吴荷敲了敲门,什么动静都没有。
殷淮梦意识到了什么。
他铺开神识,扫了一遍院落。
空无一人。
他不在,殷淮梦茫然道,他不在这里。
吴荷推门而入,点亮屋中桌上的一支蜡烛。
桌上放着一张花笺。
江随澜说,多谢书婆婆和吴荷这几日的照顾,他在这已被要躲的人发现,因此准备和朋友去另一个地方。
殷淮梦看着那几个字。
要躲的人是他吗?
他环视这间屋子,这里有江随澜停留的痕迹。曾遍布江随澜的气息。
然而现下一切归于冰冷和沉寂。
因为他的到来,是那样不被期许。
仙、仙尊
殷淮梦忽然跪倒在地,把吴荷吓了一跳。
她说:您、您怎么了?受伤了?很严重吗?要不先沐浴换身衣服?
殷淮梦双手掩面,无声地,无声地哽咽。
第16章
季洲四面环海,与大陆不相连,灵气不足,其间往来的修士少,因此显得闭塞。
狂扬说,魔修没有攻打季洲的计划,季洲四周的海洋又是天然的屏障,能够隔绝一部分魂火之间的感应以及追寻气息的法宝效果,所以江随澜待在这里,算得上安全。
江微过去住在这座城里。狂扬带着江随澜隐匿在云间,低头看芸芸众生。
凡人寿命对于修士来说虽如朝生暮死之蝼蚁,但这些凡人在他们有限的生命之中,却活出了别样的盛大壮丽、热闹风趣。
江微很喜那家裁缝铺的衣裳,此前我也说过,魔渊的人是没精力在乎衣裳好看与否的,江微自然也没见过。来了季洲,他看到后就说,他从没见过那么漂亮的衣服,自此就总换新衣裳穿。江微来时,那家裁缝铺是父亲带着儿子做,如今裁缝铺还在,也是父亲带着儿子,但这回的父亲,已是上回儿子的儿子了。
江随澜撑着脑袋,一边听一边点头。
凡人正是以血脉延续生意经营,道义梦想。
江随澜想到自己腹中的孩子。
他说:这样也很好。
狂扬笑道:是啊。季洲什么都好,可惜不宜修炼,灵气与魔气都匮乏。
江随澜无所谓地说:没什么关系,我已入境,寿数长了好大一截,足够了。
他向来在修炼上是没什么野心的。
狂扬噙着笑意看他:我就说你修魔,会一日千里。
江随澜低头说:我自己都没想到,修炼竟然会是这样吃饭喝水一样简单自然的事情。在雁歧山时,我总是费老大的劲才能进步一点点,师尊曾经抽空指点过我,还探过我的经脉,只是什么都没检查出来,只以为是我不够努力。我见不得他失望的神色,那时候真是觉都不睡了,只要是不用陪师尊的时候,我就打坐修炼,吸收灵气,化为己用,充盈丹田,想要晋境。但我怎么修炼都不够,总是事倍功半。后来师尊不在我面前提修炼的事,我也装着不在意了,就当是我偷懒吧其实我真的以为是我还不够努力。好长一阵子,我都因此而异常沮丧。
江随澜笑了笑,说:谁想到我只是用力的方向错了。人家修炼是往前跑,我修炼是背着二百斤的包袱往前跑,速度自然不能同喻。
狂扬说:好在如今总算找对了方向。
江随澜说:是啊。
他转过头认真看着狂扬,说:谢谢你。
狂扬道:不用客气。
他带江随澜走下云端,未免惊扰凡人,寻了个角落悄悄落地。
凡间吃食也有趣,修士到了一定境界可辟谷,对吃喝没甚么欲望,也就没甚么研究的动力,凡人不同,有些人,短暂的几十年寿命,尽研究吃了,倒有些新奇的玩意儿。
江随澜在狂扬的带领下试了好些吃的。
酸甜苦辣咸,各种模样的,他尤其喜欢各类糕点。他对狂扬说:我那猫,叫它云片糕,便是我小时候在碧城,最喜欢吃那一种糕。雪白的薄薄一片,又甜又糯,吃多少都不腻。
如今猫跟在他身边,乖得不得了。
真奇怪,江随澜歪着头挠了挠它的后颈,怎么就跟换了个猫一样。我离开雁歧山,从没想过带云片糕走,它平日是真的不大搭理我的。
狂扬想了想,说:或许你身上白迆血脉被激发的缘故。白迆是魔神,又有蛇身,与动物之间许是有什么特别的感应。
江随澜点了点头:有可能。
他们从城头走到城尾,狂扬带他在一座生草的院落停下脚步,说:这座院子,就是百年前,江微与宋从渡同住。
宋从渡?
对,你的另一个父亲。
他推开门,门上已结着厚厚的蛛网。
江随澜好奇地看着,还伸手去抓了一缕。
殷淮梦极爱干净,小银峰常年不染纤尘,修士做的虚境故事,也不会呈现这样杂乱老旧的特属于凡人聚居之地的质感。
狂扬见了,说:你倒是什么都好奇。
江随澜羞赧道:我见得太少了。在雁歧山上
他叹了口气:你瞧,我说点什么,总说到雁歧山,要么就是碧城,我长这么大,统共就最常待过这两个地方,所有的回忆和经验都与之有关。
狂扬说:不必妄自菲薄,有人从生到死都只住一洞穴也能悟大道飞升,有人走遍九洲乃至十洲都过不了迷境。
江随澜笑了笑:那我便接着说罢。在雁歧山上,除我以外的师兄弟、师姐妹乃至师侄们,都会有例行的下山历练的任务,随着修为境界而划分任务等级,他们每回做完任务回来都有好多可讲的事,那时我还跟着雁歧山上修炼的大课,每次听都很羡慕,盼着什么时候可以做我的任务,但与我同上课的都做完回来了,还没派到我。我去问先生,先生说,孤琴仙尊叮嘱了我,叫我不必给你派任务,免你在外受伤;修道上有什么问题,你都可以问他,若想下山,也可随孤琴仙尊同去。说是这么说,可后来带我下山的次数寥寥可数,也走不远,停不久,差不多什么都看不到,什么人也认识不了。
所以现在看看这些,开心么?
江随澜点头:开心的。
他们慢慢在院子里走了一圈。
院中草都长得齐腰高,可见这宅院荒废了许久。虫子在草间簌簌地动,江随澜还发现了一只灰褐色的兔子,他一动,兔子咻一下就蹿没了。
云片糕从他肩上下来,抬着下巴歪着头,凝视着不远处空地上啄草籽的麻雀,跃跃欲试地要扑。
江随澜没有管它,随意找了间屋子,推门进去。
恰巧是一间书房。
江随澜对凡间的书也很感兴趣,他扫了一眼书桌,又在书架上看起来。看了半晌,默默退开了。都是些他看不太懂的,经世治学之类。
转头桌边有一只画篓子,篓子里放满了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