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隐》TXT全集下载_9(1 / 2)
我走到门口,拧把手,打开门,发现程璟就站在门口,看起来匆忙又慌张,鞋子都没穿好,只穿了一只就出来了。
他的手里拿着一盒药膏。
“哥......哥哥......”他看着我,急得说不出话,脸上染上了一层红晕。
这人怎么回事?话都说不利索了。
“干什么。”我急着去阳台,没工夫跟他谈天。原本“什么”这两个字后面应该使用问号来表示说话人的疑问,可是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用的是平淡无比的陈述语气。
是我在单方面地阻止一场谈话的顺利进行。
我一语不发地看着他。时间在我们两个人之间凝固了。
“你的手被烫伤了,我帮你......擦药。”他舔了舔嘴唇,上齿轻轻地咬着下唇,咬咬牙鼓起了十二万分的勇气将药膏递到我面前。“这是消肿的......”
“好。”我同意了,“到客厅去吧。”书房的地上是碎了的杯子,我不想待在这儿。
地板是白橡木质的,拖鞋踩在上面发出哒哒的清脆响声。
快走到客厅的时候我看着他少了一只鞋的脚,面色有点不悦,“回去把鞋穿好再出来。”
没有别的原因,我只是觉得这样子有点不雅观,即使是在室内、在家里也不可以只穿一只鞋。这成何体统?
“我不。”他出人意料地冲我摇了摇头,神色间尽是执拗与固执。“我得先帮哥哥擦药。”
“回去。”我沉下声音来。
“哥哥,我求你了。”他拉起我受伤了的的手,低头端凝。“你看你手上的水泡,这都红成什么样子了?你先让我帮你擦药好不好?帮你擦完之后我一定回去穿鞋好不好?”他把两只脚往沙发上靠,缩进沙发垫里,仰起脸来对我笑:“我不觉得地板冷。没事的。”
谁关心你了?我白他一眼。“快点上药!”
我的手被他紧握着。
他的头发还没有干,湿漉漉的还有些水珠,像是春日的晨露夹杂在嫩草间,圆滚滚地滴到了秀气的鼻梁上,爬到了嘴角处。
他的嘴角有一颗细小的黑痣,不靠近去仔细看是看不见的。
他的身上有好闻的薰衣草香气,那是我惯用的沐浴露的味道,沐浴露就放在浴室里。
消肿的药膏有一股清清凉凉的夏日味道,薄荷味儿的凉滋滋。
他的指尖是冰冰凉凉的,抹着药膏均匀地涂到我的手背伤处,消灭了我的火气。
被开水烫伤的地方好像没有那么疼了。
可是他的指尖在我手背上抹药的时候我却觉得身体的某一个地方格外燥热起来。有些事情超出了我的把控与控制。
这有点不妙。
“哥哥,好了。”他慢慢地把我的手放下,把药膏的盖子拧好,站了起来。
“嗯。”我点头,有点僵硬又有点不自然地说道:“快回去休息吧。”
现在已经是十点半了。
我们两个从小就养成了早睡的习惯,早已形成了早睡早起的生物钟,晚上一到点就会困。
“我还没有帮哥哥打扫那些碎瓷片,哥哥等着,我很快就好。”
“嗯。”
我在原地坐着不动,等着程璟回到房间穿好鞋,再出来拎着垃圾铲进我房间清扫摔碎了的瓷片,又从我房间里拎着垃圾袋出来,为了防止清洁阿姨清理垃圾时扎到手特意在垃圾袋上贴了张写有“内有碎瓷片”的便利贴,。
“哥哥晚安。”他说着就回到了房间里。
在他离开客厅之后我也起身回到了房间,背靠在门背后盯着自己腹部下方发生的变化,室内一股尴尬的沉默渐渐地升了上来。
我完全没有想到我居然对一个同性起了反应。这简直是闻有所闻,却又是见所未见的。
鉴于这种事我也是第一次见,于是我就上网搜索了一下,但发现答案多是“自己解决”、“是个男人都知道该怎么办,实在不行就去YP”这类让人感到费解的话。
我不知道这“自己解决”是怎么个自己解决。后面这两个字母更是让人觉得背后有深层的含义,于是我又深入地查了一下,发现对我来说最好的方法居然是自己解决。
最后我还是没能弄湿我的床单。
我去了浴室冲了一个冷水澡。别看室内有暖气,我们能在里面穿单薄的长袖踩着夏天的拖鞋,但是想要洗冷水澡的话那水却是真的冷的。
我在花洒下淋洗了有半个小时才让自己燥热的身心彻底冷静下去,将程璟带给我的躁动抛之于脑后。
裹着浴袍回到卧室的时候我终于找到了那块被漏掉的零件,随后就将赛车给拼接完成了。
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亲手组装好的赛车。
整体是蓝色的,车身的线条十分的流畅完美,四个轮子也很大气。
好吧......虽然没能喝上让我冷静下来的一杯热茶,但是洗了冷水澡,这头脑也能变得很清醒。
时针已经指到了十二点。
我关上灯,身体陷在柔软的大床中,缓缓地闭上了沉重的眼皮。
第二天一大早醒过来,我是被小笼包的香味给吵醒的。
搁在床头柜上的机器猫闹钟显示时间已经是中午十二点。
睡了这么久,我都饿了。
我从床上坐起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下床穿上鞋走到窗边拉开了浅杏色的窗帘——忘了说了,我一直钟爱浅杏色。冬日的阳光同样暖洋洋地照在我的身上,给我的身体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光。
楼下的空地上有许多的老人带着孙儿们出来晒晒太阳。他们或坐在树下长椅上,或是在打雪仗。
还有些小商贩在支着摊儿卖混沌和饺子。热气腾腾地往上升,一派人间烟火的气氛。
不得不说,今天的天气真好呀。
好的情致是会传染的。我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我换上了居家的衣服,简简单单的天蓝色毛线衣搭配一条灰色的牛仔裤,拄着拐杖走出了房门。
程璟正在厨房里头忙活着,好像是在做午饭。听到我出门的声响就抬起了头,问我:“哥哥,饿了吗?今早上做的香芋馅的小笼包一直给你热着了。我现在正在做午饭,一会儿就可以吃了。在这之前你先吃点小笼包垫垫肚子。”他边说边揭开蒸笼,双手捧着一条隔热巾将那屉小笼包拿了出来。
“我先洗漱。”我说。
“好嘞!”他回答我的时候语调很欢快,跟客栈里的店小二似的。
嗡——嗡——嗡——
片刻后我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听到手机传来震动的响声。
这时我突然想到我昨天下午把手机往墙上砸了。
我走到墙角边捡起了手机。这手机质量实在太好,我昨天那么用力一砸居然没有把它砸成碎屏机,居然还完好如初,跟新的没有什么区别。
是林舒白来的短信,三个小时之前的。短信中他告诉我他已经安全登机了,等到了国内他会跟我说说他遇到的情况的。
说起林舒白与贺燃,我也是有所耳闻,我所了解到的都是舒白告诉我的。我跟贺燃没什么交集,纯粹是因为林舒白这个中间媒介才让我们彼此认识。贺燃是一个很开朗很积极向上的一个青年,他跟林舒白是青梅竹马,他很爱林舒白,这一点凡是认识他们的人都能看得出来。就在一个月前,他不曾留下只言片语就回到了国内。这让身为爱人的林舒白颇为惶恐不安,以为他的家里出了什么事。再加上发给他的短信电话信件都石沉大海,这些都让林舒白不得不担心,时常牵肠挂肚,画作也不能静心完成。有了上述所说的一系列条件,林舒白产生回国去找贺燃的念头也是必然的、顺理成章的了。
我给他简短地回了四个字:
“一路顺风。”
据我所知,贺燃的身份很复杂。他家的公司是黑白两道双吃的。
因此这仅有四个字的回复短信虽然看似平常,但在关系较好的朋友之间,这的确算得上是最体贴的祝愿了。
程璟已经把小笼包给我端了过来,还配有一杯粘稠香滑的现磨豆浆。小笼包刚才是烫的,现在稍微凉了些,在室内中保持着暖暖的温度。
我用竹筷夹起了一个往嘴里送,香芋的甜味在醉里化开,感觉一嘴就把幸福吃进了肚子里。最重要的是这个甜味是适中的,既不会太甜腻也不会很寡淡,是我喜欢的甜度。
程璟的厨艺真是逐年见长。
他以后又不当厨师,真不知道他学做菜学得这么认真干什么。
这么想着的时候我已经夹起了第二个小笼包。
程璟站在我对面问我:“哥哥,好吃吗?”
“不好吃。”我垂下眼睑,板着脸回他。
“真的呀?”他的脸立刻就垮下来了。“哥哥你跟我说说是哪儿不好吃?我以后改进改进!”
这真要我说出个一二三我可一下子想不出什么当然来。我只是单纯地不想夸他,不想让他开心。就这么简单。
“太甜了。”我支吾着开口,随便找了个理由给搪塞过去。
“这次是放了二十克白糖,”他从围裙前面的兜里掏出了一个小小的记事本,上面还夹着一支圆珠笔。他打开本子就写,一边写还一边嘴里直叨叨:“哥哥说今天的小笼包太甜了,那以后只能放十五克的白糖......”
我有点疑惑:这真有要记录的必要吗?
他的小本子还挺厚。
“那豆浆好喝吗?”他写完,抬起头又问。
“好喝。”我胡乱地点了个头。事实上,今天的小笼包和豆浆都很合我胃口。但我不敢再找借口说不好吃了,因为我怕以后吃到不甜的小笼包和豆浆。我虽然不是个嗜糖患者,但我也不能忍受寡淡的菜品。
吃完午餐之后程璟又帮我擦了一次药。经过一晚上的休息,我手背上的烫红伤已经没有那么明显了。他给我擦上的药膏还挺好用的。
我又坐在了画架前,盯着那张崭新的空无一物的画纸发呆。
“哥哥,你要画画吗?”他连续问了两遍我才回过神来。
“不想画。”我坦白开口了。
我现在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没有画画的动力。
“出去写生吧。哥哥。今天天气很好的。”他给了一个提议。
我同意了。
第21章
。
今天的天气的确是很好。
金色的阳光从光秃秃的银杏树枝上不经意间漏下来。
风起时我还看到了风的颜色。
是蓝色的,跟天空一模一样的颜色。
说实话,我其实很少自己一个人出门。因为拄着拐杖出门让我觉得很不自在。
即使没有人在盯着我看我也还是会觉得有人把视线放在我身上。
这实在是身为残疾人的我的一种很诡异的直觉。
冬天。
依然是冬天。
温度很低。
天儿很冷。
只是藉着这一点温暖的冬日阳光,才不会让人觉得那么冰寒。
两个迟暮的老人坐在落雪的长凳上,在用他们那个年代才说的方言进行对话。
现在的人谁还说方言啊?就算有估计也很少了。大部分的人早就被汉民族共同语的普及而同化了。
这几天雅坦城温度忽高忽低,导致流感蔓延,为避免交叉感染我们出门的时候都戴上了口罩。
我不想拄着拐杖,出门的时候坐的是轮椅,程璟在背后负责推我往前走。
阳光实在太暖和,感觉阳光把我身上的霉气都给晒走了,这让我忍不住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程璟把我推到了一个有百分之四十的面积结了冰的江边,这儿已经聚集了很多冰泳爱好者,他们伸展着筋骨,或拉腰或扭头,正在跃跃欲试。周围还有一些人拿着小红旗在挥舞着。这白冰与红旗,一红一白,色彩对比着实突出。我的兴致一下子就来了。
我把手放在了轮椅的边上,让程璟停了下来。“就这儿吧。”我跟他说,随后又拿出了画板。“我想画一下他们。”
“好。哥哥想在哪儿画就在哪儿画。”他从带出来的袋子里拿出了一条围巾帮我戴上,“有点冷,哥哥还是把这条围巾戴上吧。”
我没有拒绝他,只是垂头自顾自地画着。
只是简简单单地素描,几笔勾勒就将他们的神韵镂刻在了我的纸上。
我挺欣赏在冬天游泳的人,在我看来他们很有破壁之人的勇气与行动。
日头渐渐斜了下去,天色渐晚。
“我想吃雪糕了。要三种颜色的,蓝色青色白色。”我把画板收起来,画笔放回了笔袋里,头往后仰,背靠在了轮椅上。
“我现在就去买!哥哥你等我一下。”程璟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就跑走了。
“嗯。”我点点头。
在他离开之后我就推着轮椅四处逛了逛。不过夜幕将近,离开了日光的照射之后寒风也开始肆无忌惮地吹了起来,吹得人脸生疼,我抬手将围巾往上拉了一些,遮住了我的鼻子。
一对看起来正在热恋中的小情侣正在光秃秃的树林中牵着手慢慢地走。他们的四周环绕着的都是浪漫的气息。
“哥哥!”
我没走多远就听见程璟在喊我。
“在这里。”我扬起手朝他的方向挥了一下。
他跑了过来,在他背后的雪地上留下了深浅不一的脚印。
“哥哥,雪糕。”他喘着气在我面前站定,帮我把雪糕上面的那一层包装纸撕开,连同勺子一块儿递到我手上。
离这里最近的超市估计有一公里。来回就得两公里了。
雪糕还没有化掉。捧在手上冰冰凉凉的。
我心里有根弦好像背着我在偷偷地松动了,但我抑制住了自己的情绪,脱下手套接过他的雪糕。接过来的时候我还能感觉到雪糕底部的丝丝温暖,那是被程璟手上的热度给捂热的。
“那个最近的超市没有三色雪糕,我就跑得更远了一些,让哥哥等很久了,对不起哥哥!”他低着头在跟我道歉。
更远一些。这么说来回距离超过了两公里。
他说话的时候口罩随之一鼓一鼓的,这让我有点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