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啄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19(2 / 2)
许啄皱着眉走到队伍里,耳垂刚才被碰过的地方烧得很,他闭了闭眼,忍不住学着贺执的样子,无声地骂了句“狗东西”。
第45章 明日歌(4)
高二一班的参赛歌曲是李木森和全班同学一起定下来的,《超越梦想》和《明日歌》。
小李老师本职英语,没想到音乐天赋也有些过剩,把这两支耳熟能详的曲子重新编曲搭了个串烧,有一点点让人刮目相看。
射灯投下来的时候,许啄听着音响里的乐声,思绪忽然飘得很远。
台前刚刚欺负过他的秦峥已经抬起手,似模似样地装起了指挥,台下的贺执眼神好,透过背影都能火速辨认出这好像就是那个挑拨过他和园园爱情的小王八蛋。
怎么办,忽然好想往台上丢臭鸡蛋。
贺执皱着眉转移目光,视线落在许啄身上时,又瞬间柔和了下来。
算了,不砸了,误伤到他的宝贝怎么办。
许啄的个子不算很高,人又纤瘦,站在了男生第一排中间的位置。
这么傻的合唱节目,但他站在人堆里却跟幅画似的,头发软软的被灯晃得似是染了栗色,眼睛又黑又圆,唱歌时嘴巴张开的幅度也恰到好处自然得很。
明日复明日
明日何其多
不然园园今天就成年吧!
台下众人都在跟着“我生待明日,万事成蹉跎”摇头晃脑,就贺执一个人趴在桌子上,目不转睛地盯着许啄越看越好看的侧脸。
某个瞬间男孩子的目光无意扫过来,正正好瞧见贺执两手捧着下巴祖国花朵盛开一般的姿势。
他有些想笑,于是也就真的抿了抿唇角,歌声里掺进了浅浅的笑意。
朝看水东流
暮看日西坠
百年明日能几何
不然今天就成年吧。
曲声落幕,在台下李木森与贺执的带头叫好下,全场掌声稀里哗啦地响了起来。
忙活了半个多月,其实也就是这几分钟的工夫就结束了,大家撤下台的时候心里还在激动打鼓,互相感动吹嘘。
“你觉得咱们班能得奖吗!我看悬!”
“我看你的眼光非常毒辣!”
后面的节目花样比他们多,后台到处都是穿民国装扎麻花辫的小姑娘,看得人眼花缭乱,仿佛真的回到了多年前的华北之大似的。
一班其实也有伴舞,关关个子高挑,文娱委员也来问过她要不要参加。
但跳舞和合唱哪个更容易划水显而易见,关关拒绝得毫无悬念。
哎,单押了。
“关关。”
要离开的时候,她听见有人在身后叫了她一声。
回过头,发现是刚刚脱下李白造型的林宵白。
男孩子微微歪头看着她,远视眼镜摘了下来,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非常意外的,关关从他脸上读出了一丝名为羞赧的情绪。
“我有事要和你说。”
上台之前就有预告了,关关正找他呢。
女孩笑着问:“什么呀?”
“……”
林宵白抿了抿唇,好像非常非常的紧张,好半天才鼓足了勇气,在帘幕后面结结巴巴地开口:“我叫林宵白,宵夜的宵,白目的白。”
关关:“……”
好耳熟的自我介绍。
关关若有所思还没来得及出声,林宵白眼中的明亮光芒便让她稀里糊涂地闭上了嘴。
“我知道你的名字来自关关雎鸠,但我不知道雎鸠怎么写。”
“我只会写关关。”
林宵白说:“我只会写你。”
-
许啄在离开后台之前再次看见了秦峥。
通往门边的必经之路上,倚着墙的男生在听到动静后懒洋洋抬起眼皮,似乎在等他的样子。
“我有事要和你说。”
周围很吵很乱,许啄耳垂上的小印子也早就消下去了。
他看了一眼秦峥,无所谓地点了点头。
说起来,许啄现在其实不应该再叫许啄了,他并不是真正的许家人,但骤然改名,似乎也没有太大的必要。
他在僻静处出神,秦峥在看出神的他,看了一会儿便毫无预兆地开口:“你知不知道,你小叔他前天被警察带走了。”
“……”
许啄猛地抬起头,危险地眯起了眼睛:“你说什么?”
看样子是不知道。
秦峥看着他,不知道想起什么,合上眼皮歪了歪头,忽然笑了一声。
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许暨安能坐到如今的位置,过程中不可避免地得罪了很多人。
从前他高高在上,那些人尚且不敢做些什么,但如今,甚至在更早的一些时候,许暨安便开始暴露出自己的颓势了。
他是一块被别人盯了很久的生肉,很难咬,但是夜色之下,注视着他的猎食动物远远超出众人的想象。
他快完蛋了。
许啄的脸色一瞬苍白。
他什么都不知道。
秦峥扯了扯嘴角,后脑靠在墙上,淡淡地又唤了一声“许啄”。
“等这个周末结束,我就不会再来上学了。”
“你说得没错,我爸确实要把我也送出国。”
他很急啊,急到都等不及秦峥高考结束了。
秦峥看着窗外,轻声道:“冀晨他们以后不会再找你的事了。”
许暨安的败事已成定局且永无反转余地,秦家的大人忙着和易主后的当家人缠斗,不会还有心思再来拿捏这个甚至都不知道到底应不应该姓许的小孩子。
真正有执念的不过只是秦峥一个人而已,而等他若干年后从国外回来,这执念又还能幸存几分呢。
或许他也该长大了。
“以后也许不会再见了。”秦峥最后回看了他一眼,眸中最后的一丝寂寥也淡到似乎再也不见了。
“你保重吧。”
再见了,从来都不属于他的,小狼崽。
冬天的燕城很冷,北风呼啸,许啄手脚冰凉走出有暖气的建筑时,只觉得每一口呼吸都像在吞针,整个人都被冻成了一块带刺的冰锥。
他也许从来没有真的恨过许暨安。
虽然大人的温柔中永远掺着他看不懂的复杂,但许啄知道,许暨安在对待家人时,已经拿出了自己所能给予的所有真诚。
从很小的时候,许啄就看得出来,许暨安是个天生冷血的人。
喜怒无常是他的常态,不行于色是他的本事,最可怕的是他同时深谙令人最痛苦的冷漠技巧。
梁妍会从昔日一个眼中带笑的小姑娘变成如今神神叨叨的“疯女人”,纵然有她自己潜藏的偏激因素作祟,但她的枕边人同样于此功不可没。
人总是那样的矛盾。
许暨安厌恶她的偏激质问,不耐她的愚蠢可笑,但这也并不影响他发自真心地怜惜她——甚至最可怕的是他还爱她。
许啄见过男人在和梁妍吵架分居的夜晚走出书房。
躺在客厅沙发上的是同他赌气的妻子,如果许暨安愿意,他可以轻轻地抱起她回房。
只消一个动作,装睡的妻子就会再一次原谅他。
但许暨安却只是在漫长到真正令人入睡的沉默后,俯身摸着她的额角轻声叹息。
他似乎有一点懂她,只是他从来不会爱人。
在许暨安看来,爱人与利用人从不矛盾。他可以眼睛都不眨地将身边人推下深坑,也愿意把那颗冰冷的心偶尔掏出来毫无保留地塞到你的手中任由拿捏。
许啄很小就看明白了这个人近乎扭曲的爱憎,但或许因为他们骨子里是同一类疯子,纵然无法理解,许啄也愿意配合。
配合才不会受伤,梁妍还是有些天真。
许家的教育方式世代相传,两个孩子很小就和他们的父亲一样被送去了寄宿学校。
许啄幸运些,许偲却比不上,十几岁的年纪便认认真真尝试了两次自杀。
在他第二次被送进医院抢救的那个夜晚,许啄得知消息匆匆忙忙从学校赶过来,刚巧看见许暨安在走廊上两眼失神的模样。
那双许偲未能遗传的瑞凤眼从未充斥满那样多的血丝,而许暨安却毫无所觉地、无措地小声问孩子:“小啄,我是不是真的很混蛋啊。”
许暨安又冷血,又脆弱。
许啄无法理解他对贺执的态度,但却也做不到将这十几年的恩养一笔勾销。
梁妍偶尔会自嘲她或许有什么斯德哥尔摩症,明明爱上的人是个王八蛋,但只要许暨安露出一点点被他严密包裹住的柔软内里,她便会不由自主地开始为他寻找借口。
许啄惯会装可怜,或许还是从他小叔那里学来的。
许暨安是坏人吗?许啄无法评价。
他只是觉得如果这样简单便可盖棺论定,那他自己或许也算不得什么好人。
他做不到不在意许暨安。
“园园。”
一只温热的掌心贴上他快被冻透的脸颊,许啄的心跳猛地一颤,明明心虚地想要后退,但他却不由自主地向前走进贺执的臂弯。
他就是这么卑劣的一个人,一边贪恋着触手可及的温暖,一边却又牵挂着过往的岁月不愿松手。
可他从来都不单单只是秋园。
“怎么了?”
礼堂的后门人烟稀少,贺执低下头,额头相抵蹭了蹭许啄,忍不住在心中猜想我们小机器人是不是被冻死机了。
许啄主动把脑袋埋进贺执的肩窝里,纵然已经用尽了浑身上下仅剩的力气,仍然没能掩住嗓音中不自觉溢泄的细弱颤抖。
“哥哥……”
“……”
“哥哥”这两个字,许啄其实很少会叫出口,除了被贺执逗得受不了想予以反击的时候,他只在一种情况下会这么下意识地出声唤他。
贺执大脑空白了一瞬,摸着许啄的后脑认真地又问了一遍:“怎么了,园园?”
许啄无措地抬起头,眼神惶然没有落点,眼圈却显见地红了起来。
贺执皱着眉用指腹解救出他快被自己咬烂的嘴唇,怜惜地亲了亲小朋友的额角:“别怕啊,执哥在呢。”
永远都在。
许啄不敢看他,眼眶好死不死地蔓上不知羞耻的潮湿,他连忙垂下眼皮,指尖捏住贺执的衣角,非常非常小心地抽了下鼻子,轻到几乎无声地开口:“秦峥说,小叔……被警察带走了。”
“……”贺执眯了眯眼睛。
不知道在别人眼中如何,但许暨安在他这里简直就是个无恶不作的大坏蛋,嘲笑他,讥讽他,算计他,甚至还想迫害他的爱情。
坏东西进去了,贺执真应该去买几挂鞭炮挨家挨户庆祝。
这或许应该是他的真实反应,但许啄颤颤巍巍的话音一落,贺执看着他快被自己羞愧自尽的表现,却也不过只是没忍住叹了口气,心疼占据上风,什么都没来得及想。
“他现在在哪?”
许啄唇色全无地报了个地址。
贺执想了想,把他的手指拉下来握在了手心里:“天太冷了,我今天没骑车,我们现在打车过去来得及吗?”
“……”许啄茫然地抬头看他,一时间竟然没说出话来。
贺执认真问道:“你想见他吗,园园?”
你想吗?
许啄的眼睛越发红了,他诚实地点了点头。
想的。
上次太匆忙了,他还有很多事想问许暨安。
想问他,你到底一天在想什么。
想问他,你怎么总是让人伤心。
想问他,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你不是很厉害吗。
……还想问问他,你还好吗。
以后会好吗。
“那就去吧。”
贺执用拇指拭去许啄眼角无意识滑落的泪珠,下垂的眼尾笑起来让人想起挂着暮雪的月光,嗓音也像。
“我们一起笑话他去。”
宇宙无敌天下第一温柔。
第46章 明日歌(5)
贺执不是第一次出现在看守所门口了。
依照世人的刻板印象,他与这种地方的羁绊应该足以纠缠半生,但遗憾的是,贺执确确实实从来没有穿过这里的制服。
想想贺妗那样的大美人都没办法把橘色马甲穿出气质,穿出精神,今天这趟可能还真的是过来看许暨安笑话的。
想到这点,贺执不客气地笑了出来。
大约是没见过打车来看守所门口看起来还挺开心的人,司机师傅古怪地瞥了他一眼,在贺执给许啄裹好衣服护着他下车后,立刻脚踩油门绝尘而去,让两人吃了一屁股的尾气。
贺执“啧”了一声,一手拦着许啄巴掌大的小脸不让他被冷风吹,一边漫不经心地将目光迎上方圆十里内唯一的那第三个人。
站在看守所大铁门前还西装革履的,大约就是许啄来时在电话里沟通的那位杨律师。
不知道是不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许暨安自己生了副温和到傲慢的皮囊,连带着他的律师也看起来像个衣冠禽兽。
贺执疲惫地捏了捏自己的山根,试图把自己对许暨安的不耐挤掉一些。
效果还不错,再睁眼时,气质清雅的杨律师从衣冠禽兽变成了斯文败类。
“小啄。”
待到二人走近,杨又庭温和地唤了许啄一声。
大约是许暨安的烦人滤镜太厚,直到走到跟前了,贺执才注意到杨律师其实是位长相相当不错的中年男子,举手投足都是成熟魅力。
Gay眼看人Gay,他在两人低声交谈时神思飘忽,忍不住恶意揣测许暨安其实是不是个骗同妻结婚的王八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