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有恨生》TXT全集下载_5(2 / 2)
那东西掌握在郁子耀的手里。
他对将来心灰意冷,心里生出死意,或许死比走更好,还更容易得多。
然而就算到了这步田地,郁彗哀莫心死,郁子耀都不肯放过他,他不许他离家,派人强行把他带回郁公馆,在已经被他的未婚妻装潢一新的‘家中’逼迫郁彗去出席他和易堇的订婚答谢宴。
郁子耀把郁彗抵在楼梯墙边,责问他为什么不接他的电话,为什么不回家。
他问郁彗:你还要跟我闹到什么时候?
郁彗短暂无言,之后那一记粉饰过的笑容,牵强的足以令他肝肠寸断。
不痛是假象,痛才是现实。
就好像郁子耀无名指上的戒指,和就要成为他妻子的女人打来找他的电话。
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他打回原形,踩着他的心提醒他。
你什么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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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楼主卧室的门是敞开的,郁彗偏着头望过去,是一张崭新漂亮的雕花婚床。
他望着那张床的虚影,眼前近景变得模糊起来,一念之间,他忽而对郁子耀说:“我要是不姓郁就好了。”
这话让郁子耀沉言,但顷刻后他理解出话里的含意,便合紧了嘴唇。
郁彗将头转了回来,牵起一边嘴角,扬头看着郁子耀。
“如果我说,我想离开这里,去陪小哲……”
“不许。”郁子耀连话都不让他说完,“我不会让你走的。”
郁彗轻轻笑了,他懂了。
“有时候我在想,对你来说我到底算什么,”他缓缓探出手去,轻抚郁子耀西装前襟上精致的线条,“小哲是我们的弟弟,你愿意保护他,把他送出去,唐宣是你的床伴,你不要他了,至少还会给他一个结束,还他自由身。”
“我是你当作床伴的弟弟,你现在要和别人结婚了,我却连不笑的资格都没有。”
郁子耀望着他沉下目光。
有口不言。
郁彗收回了手,像是不经思索,平静道:“去吧,你老婆在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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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下午在郁公馆的楼阶上,郁彗松开了郁子耀抓紧在他身上的手。
他提醒郁子耀不要误时,有人还在等他。
郁子耀走的并不干脆,看起来有几希犹豫。
但终归还是走了,坐上了那台送他去往订婚答谢宴的新车。
郁彗安安静静地目送他离开。
如同过去每一个等他而无归的深夜。
只是这一次不同。
因为他也要离开了。
他不会再等了。
他站在正红花苞制成的永生花‘囍’符下,拨通了顾清章的电话。
“是我。”
他的请求很直接,也很简短。
“——帮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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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下
尽管有外部限制,行事不可张扬,郁易两家的婚事仍然没有草率,郁子耀一掷千金,分毫不曾怠慢易家的独女。
他以他准未婚妻的名义购入豪华邮轮,耗资千万为她举办了为期七日的婚前旅行,邀请百余名宾客登上那艘命名为‘堇星号’的船,在那上面举行了一场奢靡极致的订婚典礼,连同无数场纸醉金迷的宴会。
宾客间纷纷传言着郁公子对娇妻有多宠爱,又有多纵容,这还仅仅是订婚便已经花费无数,等到正日成婚那一天,又不知要把钱像流水一般撒去多少。
这些笑谈传进郁子耀的耳中,他淡淡了之,不予置评。邮轮的航行线路已进入公海,船上的娱乐活动早就不仅限于爵士乐与酒会了,由他下帖子请来的客人,他自可风平浪静地把握住他们的一言一行,下了船,这些话就不会再有人提,他用不着担心,因为无人敢去告他的状。
他自始至终都是从容姿态。
代表政治中央最高领导层的官员受命从玉容山给他送上贺礼,他泰然接受,回敬一杯薄酒。
代表军界势力的袁家受家主命向他封贺喜金,他一笑谢过,回赠以丰厚谢礼。
一船的资本权贵任由他游刃有余,他年纪最轻,却从不见他对任何人低头示好。
从来就只有别人示好他的份,而他似乎连表情都未曾变过,他以为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直到他的大婚旅行结束,堇星号靠了岸。
滨海新区,天津港。
X安部下来迎接他和易堇。
部下脸无血色地对他说了句话。
那天本还有一场晚宴,易堇已经在船上换好礼服,十余位易氏亲眷陆续下船,等着他们的新女婿替他们安排。
可是他们等来的却是郁子耀不会去出席晚宴的消息。
于是有长辈来问易堇,只见易堇穿着长裙,珠光宝气,脸上却只有茫茫然的神色。
“只有我们去酒店,子耀不去了?他做什么去?长辈茶他不喝啦?”
易堇仍然迷蒙着,由着陪侍的女孩替她牵起裙摆,送上了车,她只是回答:“他部下来接我们的,和他说了句话,我看他脸色一下就变了……突然就把我松开了,然后就上了车,什么也没对我说就那么走了,我是刚刚才从小翟那里知道他是回北京……”
今晚参加晚宴的都是易家人,且都是易堇的长辈,换而言之也是郁子耀将来的尊长。
他丢下这些人,没有任何交待就急急忙忙地走了。
实在不符合他应对自如的做事风格,委实没道理了些,也显得太无礼了些。
易先生表现的很不理解,他想不通有什么突发情况或是他不知道的事能令他一向稳重的准女婿在众多亲属的面前失了礼数,贸然失约。
他只能再问他的女儿:“子耀回去北京了?为什么这样赶,出事了吗?他部下跟他说了什么?”
易堇呆呆地坐在圆桌的副位,注意力全在旁边空着的主座上,涂着口红的嘴唇轻咬了咬,呢喃着回答:“……我听见那人和他说,郁副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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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X安的车队悬了警报,超速疾驰在京津塘高速上,郁子耀自上车那时起就脸色不善,他用私人号码打郁彗的手机,那头已经关机,他又打去家里,管家守在郁公馆一步不敢走开,电话屏幕上看到是主人的号码,接起来问的第一句话便是,先生?找到二少了吗?
郁子耀的心如坠深谷,他在车上问部下,什么时候发现他不见的?
分明他派去的人足以看住别馆和整座九科,郁彗的行踪牢靠掌握在他手里,为什么还会发生这样的事,郁彗怎么会消失。
“便衣部署遵照您的意思,”部下如履薄冰地答言,“我们的人分两拨盯紧在玉渊潭和九科本部,郁副近些日子一直就住在玉渊潭,门都出的很少,底下的人不敢打扰他,但每日都是远远的盯着,每逢他出去一定会跟到他人回到别馆……这期间从没有过间断,郁副也没有夜不归宿过,我是在三天前查看手下的交接记录时发现,别馆紧闭大门,两天两宿没人出来过了,连送餐食的小工都连着两天没来上门,我觉着不对劲,所以叫人乔装了去叩门,说是部里来送文件,闯进去的时候就发现郁副已经不在别馆了,我赶忙联络九科那边盯梢的队员,他们马上去了本部搜查,结果发现郁副也不在九科……”
车里的气压在短时间内降至极低,郁子耀沉晦的面容令部下愈发生惧,可又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汇报下去。
“我们已经动用了部里资源在查找郁副的行踪,他有可能去的地方都派人找过了,现在不确定他是不是离开境内,没得您允许,我只能先从别馆里看顾宅院的下人们开始问话,他们确实不知道郁副去了哪里……”
郁子耀突然问道:“孔理呢?他现在在哪儿?”
“九科的人我已经全都扣下了,一个都没让离开,孔医生现在就在九科。”
“去九科,再开快点,”郁子耀显露出鲜有的焦灼神态,下颚绷紧成了一条线,抬手解掉了与西装配套的暗格纹领带,拽开丢到一边,“让翟羽立刻调人,去跟出入境交涉,他的护照在我这儿,要出境只能用假身份,让他们从出境名单里一个个排查,再去仔细查这半个月内都什么人出入过别馆,有谁见过他,事无巨细,查到了全部向我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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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晚时,小雨不歇,路面湿蒙一片,天也灰了下来。
公务车半刻未曾耽搁,一路疾速,载郁子耀进入九科本部。
翟羽上前替他撑伞,郁子耀却连雨伞撑开的这分秒时间都不等,冒雨迈进了九科的门,大步走向扣押着九科公职人员的指挥室,满身寒气推开了门。
指挥室里,众人起身立正,惶惶不知缘故。
方柒尤其显得惴惴而忐忑,她是在场的九科人员里唯二知道郁彗失踪的人,然则她仅是知晓郁彗不见了,却并不知道郁彗是怎么不见了踪影的,他又去了哪里。
她惧怕面对郁子耀的责问,她不懂该怎么去应对,如果她照实去说了,郁子耀不信她,那该怎么办……?
正当方柒畏怯地抱着手臂垂下了头时,孔理在她身后挪开椅子,向前站了两步,压低声音说:“别怕,说实话就行,我们本来也什么都不知道,他不会在这时候对咱们出手。”
“他没这个功夫。”孔理低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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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子耀果真什么都没问出来。
这些人打骨子里忠于X安,对他这个X安部掌舵人抱着畏惧且崇敬的心理,他们一个个身家性命都属于X安,完全不存在胆敢蒙骗郁子耀的可能,之所以他会问不出他想要的线索,原因只有一个,他们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郁彗压根就没把他要离开的事向九科里的人透露过。
郁子耀坐在郁彗的办公室里,最后低沉着嗓音让孔理‘出去’的那声语调,结合他当下过度低气压的状态,很容易让人想到一个词。
坐困愁城。
虽然孔理清楚,以郁子耀的权势和手段,困与愁都只是暂时,兴许一眨眼就过去了,这对他而言并不能代表什么。
他从郁子耀的面前退去,走出那间让人浑身生冷的办公室,照原路返回他自己的医疗室,在走廊转弯处被翟羽截下来。
半年未见,翟羽攥他手臂的力度还是那么重,一把将他拽到身前,生硬口吻问:“是你协助郁副逃走的?”
孔理脚下一空,险些摔在翟羽肩上,稳住身体后,他立即挥开了翟羽的手。
“我没那么大本事,你高看我了。”他冷冷道,“该说的我都跟郁总说了,我没必要再跟你重复一遍。”
孔理话尽便掉头离去,留下翟羽一人,手中空握一把空气,心事重重地望向走远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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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子耀用了五日将九科翻个底儿掉,一切与郁彗有过私交的人都被揪了出来,一一过筛。
他这些天来废寝忘食,公务延至日后,甚至把未婚妻都搁到了一边。
一门心思全都用来寻找郁彗的下落。
终于线索浮出水面,指向了数日前曾登门玉渊潭别馆与郁彗有过一场长谈的彦氏集团首席秘书,秦楚。
郁子耀回想起了青城监狱里突然暴毙的一名政治犯。
他的直觉怂恿他将这三件事联系在一起,于是他跳过世故背景,直接去调查秦楚近期行迹。
在确认了秦楚确实和郁彗的出逃有关之后,郁子耀做了个极其危险又极其草率的决定。
他带人包围了彦氏,把连同秦楚以及彦氏董事许卿在内的百来人困在公司大楼,禁止任何人离开。
如此疯狂的做派,郁子耀像是豁出去了,不得到他想要的答复,他不会停手。
他是真的动了要杀秦楚的心思,便衣用枪直抵秦楚眉心,子弹上膛的声响锐利,他用审犯人的语气审问秦楚,我弟弟在哪儿?
极少有人可以架得住郁子耀的威势,秦楚虽不惧,但一味僵持下去,吃亏的人绝不可能是郁子耀。
万幸的是,袁祁来了。
袁少将千钧一发之际亲临救场,一袭军装站在大厅里与郁子耀势均力敌地对峙。
秦楚其实是有点担心枪炮无眼的,他担心如若两方人马里,有人手里的枪不慎走了火,那后果不堪设想。
虽然他的担忧有道理。
但终是不会成形。
因为站在他面前这两个男人不止强大,也同样的都是聪明人。
他们谁都不会去做那个挑起局势动荡的人。
各有所谋,所以各退了一步。
袁祁对郁子耀说,他已经在彦氏内部开始调查郁彗离开的途径,有消息,郁子耀会第一时间得到。
情面给了,台阶搭了。
郁子耀没道理不接。
他冷冷留下一句,管好你的人。
接着抽身离去,带走了浩浩荡荡的X安便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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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子耀这头翻天覆地,遍寻郁彗而无果。
郁家几日之间恍如一场家变,郁子耀把婚期都搁置一旁,回到家中便独自待在郁彗的房里,不许任何人打扰,包括易堇在内。
然而就在这同一时刻,同在一个城市,抬头便能走进同一片浓雾的夜幕里,郁彗正坐在顾清章的花园里,手支着头看着顾清章鼓弄那台下午才送上门的复古烤箱。
“欸,你行不行,要不还是让下人弄吧。”郁彗语气里带着怀疑:“我只是说想吃个蛋挞,面包店里有的是,买来吃就完了。”
顾清章拿着说明书研究的认真,花园里开了灯,铁艺长桌上摆着厨师准备好的材料,他一板一眼地设置预热,灰色上衣挽起袖子,含着笑意拒绝了郁彗的提议。
他笑着道:“既然你想吃,那我试着做又有什么难的,做不成再说,正好带你出去吃宵夜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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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上
蛋挞是没做成,郁彗早就料到了。
顾清章虽然勤勉,有能力,不与京中只会啃老败家的二三代为伍,但这些真实存在的优秀成分改变不了他是个根正苗红的官少爷出身,本质上他和郁彗一样,二十几年来十指不沾阳春水,伺候的人从顾家本宅排成队都叫不全名字,从来就不需要他下厨房去摆弄什么。
可惜了那一长桌的食材,光是生食鸡蛋就用去了两大盒子。
花园里隐隐绰绰地飘散着一点甜淡糊味,下人们出来打扫战场,那台才拆封不到几个小时的复古烤箱仅是被宠幸了一次,马上晾凉了擦干净,又是送进仓库里落灰的命。
好不可怜。
惹得郁彗吃完了宵夜,回程途中坐在顾清章的副驾上回想起来,还是忍不住眉眼弯弯,不声不响地翘起嘴角。
顾清章为做补偿,临近夜里了载着郁彗横跨半个北京城,从最西边的管制区带他到最东边的使馆区来吃那一客现做现烤的葡国蛋挞,以为郁彗能大人大量,吃过了就掀过去了,不会再记着他被一台烤箱折腾的五迷三道,烤出来那盘跟泥塑一个颜色的神秘物体。
顾清章单手扶着方向盘,从中控台打开了一点暖风,把出风口微微向郁彗那边调了调,“罪我都赔了,就别再笑话我了吧?”
“我没笑啊。”郁彗轻然回道,“我像要笑的样子吗?”
顾清章惭愧起来都带着坦然气质:“嗯,”他毫无攻击力地反驳道,“你是没笑,你就差笑出声了。”
他才说完,下一秒郁彗果然笑起来。
音响里随意播放着电台用以结束一天节目的抒情慢歌。
顾清章适时地减缓了车速,带着郁彗同行在这个飘雾的良夜。
郁彗心情不错,很轻松的口吻说:“蛋挞很好吃,很合我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