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将军冲喜以后》TXT全集下载_12(1 / 2)
吕辛荣最后也问了叶氏等人的忌口,吩咐尤焕去跑腿。他这一番粗中带细的做法让赵启更是满意得不得了,直言要大喝一坛。
尤焕来无影去无踪,这番赵叶璧又是没看清他是如何离去的,但总之没过过久,尤焕就提着刚才说的酒和肉,身后跟了两个酒楼小伙计捧着菜来了。
中午这顿饭凑了六个人,赵启兴致最高,端出他的家长风范,热烈地招呼着吕辛荣吃菜饮酒,似乎忘记了是吕辛荣出银子布置的。
吕辛荣难得地在外人面前放松,和赵启聊得愉快,不过多是听他讲他自己少年时意气风的故事,听之余再陪着饮上几杯酒。
“我就是喜欢你痛快的做派!哈哈哈!”
赵启酒量着实是寻常,吕辛荣还没觉出醉意,已见他一张老脸上熏红一片,浅笑着也不戳破,还昧著良心夸赞道:“岳丈好酒量。”
赵叶璧手中筷子停住,替她爹爹感到汗颜,将军毕竟是军中人,酒量的底子在那摆着呢。
这边翁婿二人气氛融融,桌子对面的三人就没有这样的闲情雅致了。
叶氏对着赵启生了一肚子闷气,吃饭时又见他吹嘘,又觉得吕辛荣如此好的郎君竟被她一念之差便宜了赵叶璧,越想越不痛快,但不痛快归不痛苦,又没法将两只耳朵捂起来,心中郁结烦躁,一个劲地叨赵启最爱的肘子吃。
赵家另外两姐妹之间火星四溅,虽不言不语,但筷子时常相击撞出声音,不是老大抢了老二的菜,就是老二故意拦在老大前。两人手上几个来回,眉眼间却交战了不知多少次。
终于,赵叶秀按耐不住了,将筷子重重一放,冷着眉眼斜睨赵叶芹。
赵叶芹笑着瞟她一眼,炫耀似的把抢到的丸子慢悠悠地往口中送。
只是她丸子将送入嘴里,赵叶秀忽然用手肘撞她胳膊,丸子便咕噜噜掉了下来,在地上滚了两三圈才停下。
赵叶芹竖起双眉,气愤地看着她,蓦然双眼骨碌碌转着,冷冷一笑,提着声道:“我说大姐啊,不该是你的就不是你的,你据为己有算什么呢?”
她这声有些尖利,生生压住了赵启和吕辛荣的声音上凸显了出来,一桌人的都停下手中动作看她一眼。
“你说什么!”赵叶秀暗觉不好,要止她的嘴。
赵叶芹抢先一步,对吕辛荣道:“将军知道吗,我大姐抢了阿璧一根宝贝簪子!”
吕辛荣一听这事和赵叶璧有关,当即去看赵叶璧,只见她听到簪子二字的脸色,知道簪子对她的确重要,放下酒杯。
方才还和赵启酒桌上谈笑风声的温文尔雅一扫而光,吕辛荣身上冷意尽显,凌厉的气质卷着上位者的威势逼压而至,赵叶秀梗着脖子不敢和他对视。
“还给她。”声音不大,却让一桌人都有种大风天逆着风走路张不开嘴的无力感,桌上融洽热烈的气氛陡然降至冰点。
“我……我”赵叶秀不甘心就把簪子这样轻易还给吕辛荣,她咬咬牙道,“那簪子不值钱,早被我扔了。”
“噗嗤。”赵叶芹在边上笑出声来,语意讨好地对吕辛荣说,“将军别听她瞎说,那簪子是阿璧小娘留给她的,很值钱的。前几天我还见她拿出来把玩,看的真真的。”
若问赵叶秀现在更恨哪个,赵叶璧怕是比不过赵叶芹了,偏她又无法驳斥她。
吕辛荣目光中寒意更深,赵叶璧拉住他的手,对他摇摇头。她实在很怕他又如同杀廖如冰一样一刀砍死赵叶秀……
“交出来!”
赵叶秀的双腿不由自主地颤颤发抖,最终没扛过吕辛荣的威势,从怀中取出赵叶璧那只翡翠凤尾的簪子递了过去。
赵叶璧原以为簪子回不来了,此刻完完整整躺在她手心里,险些因为这失而复得的感觉酸了鼻子。翡翠在手,冰凉温润,同小娘在一起的岁月浮现眼前。
吕辛荣看了一眼翡翠凤尾簪,脸色稍稍一变,这簪子的形状有些像……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赵叶璧,异样的情绪只在脸上一扫而过,立刻恢复了原状。
他从赵叶璧手上要来簪子,仔细打量了一下,心里的感觉更深。
“我替你簪上。”
赵叶璧没有发现他刚才面部的变化,满是欢欣雀跃地“嗯”一声,低下一点头,由吕辛荣将簪子别进发髻里,红着脸,漾着笑轻声问:“好看吗?”
“好看!”
桌那边的赵启对这支簪子再熟悉不过,只是他从没见赵叶璧戴过,如今赵叶璧一袭水红长裙,挽着发髻簪着清透碧绿的翡翠凤尾簪,一张略施粉黛的脸上挂着温柔的笑,都让薄醉中的他一阵恍惚。
似是故人来。
吕辛荣看到赵启老眼中有泪光闪烁,那表情不似父亲看女儿。他端起酒杯,重新敬酒,刚才遭他破坏的气氛又流动起来,到饭后再没有起波澜。
赵启送两人到门口,尤焕已侍立在马车边上。
赵叶璧双眼盈满了泪水,她执起赵启的手,依依不舍道:“爹爹,女儿要随将军去京城了。”
“好好,你一切小心。”赵启看着这个自己从襁褓中养大的孩子出落得秀丽端庄,同她越来越像,亦是满眼泪水。
“爹爹向来不管家里事。”赵叶璧想起赵叶芹说的话,取出一荷包银子塞进赵启手中,嘱咐说:“阿璧虽然和母亲姐姐关系不好,但爹爹若还是要和母亲一道过日子,须得上些心。家里柴米油盐都要操心,万不可再摆出大老爷的姿态等人服侍。”
“爹爹虽然学生众多,但大姐和二姐这些年的品行……”赵叶璧直言道,“大姐莽撞,二姐算计,父亲要多加关注。”
今天她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叶氏不是有管事能力手脚勤快麻利的人,她出嫁后,家里更是不像样子。赵叶璧有心接济赵启,但银子毕竟不是她的,她无法替将军做主,只是把近日自己积攒的零用拿出来。
赵启肯听她的话,也对她说:“去了京城过得不好就回来,爹爹养你。爹爹不怕他们,你看爹爹当年不是也回来了。”
吕辛荣:……
他一把揽过赵叶璧纤细的肩膀,对赵启道:“岳丈放心,往后自有我护着她。”
赵叶璧泪眼中忍不住笑了出声,赵启的话虽然感人,但她尚不能放心他,更何谈回来靠他养着。
“是了,爹爹想我就给我写信吧。若是寻常遇见麻烦,可以去找蔺家少夫人,我已麻烦她多关照您。”
再多的话道不尽离别,天下宴席终有一散。
赵叶璧坐上马车仍掀开帘幕探出半个身子,马车驶出好远还能看见赵启遥遥挥手,鼻子酸涩泪水涟涟。
直到马车拐出巷子,吕辛荣将赵叶璧半抱回来,默默无声地刮去脸上的泪水。
赵叶璧转头埋在他怀里哭了好一会,由他轻轻拍抚一后背,终于止住哭意,打个泪嗝儿,睁着泪眼抬头看他。
水雾中的吕辛荣模模糊糊,看不清表情。
“将军”赵叶璧听见自己的声音黏揉在一处,一点也不清亮,抽抽鼻子委屈道,“我的妆是不是都花了。”
她也知道自己容易哭,所以总不爱抹粉涂胭脂,不然最后狼狈得没眼看,正如此刻,肯定糊成大花脸了。
吕辛荣本来被她哭得心都拧在一起了,经她提醒看她皱成包子的脸上两道分明的泪痕,忍俊不禁,抱着她夸道:“没有,阿璧最好看。”
赵叶璧哪能信他的鬼话,旋即又埋下头去,任吕辛荣如何逗她哄她再不抬头。
冬阳难得浓烈,积雪渐渐融化,比之大雪天更冷上几分。青石铺的路面湿滑一片,马车行得不如来时快。
车厢里安静无声,赵叶璧听着吕辛荣规律有力的心跳声,闻着他鼻息下的淡淡酒气,渐渐睡去。
这是她最后一次来梧州府城北赵家。在她离去后的几日,赵启终于振作精神,推心置腹地和陪伴他多年的叶氏秉烛夜谈,半真半假地说了些当年的事,尤其他对外室朱筠是报恩之心并非爱慕,许多事有他难言的苦衷,望她谅解自己多年来对她的忽视。
叶氏心结解开,将她从吕辛荣送来的礼品中发现,后私自昧下的一千两银票交给赵启。她对苛待赵叶璧的歉意已无法说出口,只能写了封信悄悄放在蔺府门口。
赵叶璧临走前才发现了这封信,看过后只是笑笑,随手将信扬到炉火中,往日种种,皆化作余烟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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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后话。
从赵家回到蔺府时,赵叶璧不知是睡得太香甜,还是尤焕驾车太平稳,到门口时她还在吕辛荣怀里睡得酣然,吕辛荣小心地将她打横抱放在床上,解去外衫头饰,掖好被子角。
门外蔺来顺等候多时,叩门通报蔺少东家有请。
吕辛荣安置好赵叶璧,跟着蔺来顺去了蔺洛元的书房,他进去时蔺洛元正独自嗦着最爱的猪脚粉。
蔺洛元见他来了,放下筷子将粉碗推到一边,笑着说:“将军,昨夜子时一百匹矮脚马已经出发上山了,我接到快信,今夜大约就翻过黔青山,不出半个月就能和京畿镇抚使司韩大人接洽上。正好和将军前后脚到。”
说罢,他嗅到吕辛荣身上的酒气,大笑道:“将军可还和岳丈大人相处甚好?”
吕辛荣抬起眼皮,鼻音中嗯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作答前后哪件事。
蔺洛元亲自给他道了杯茶,笑道:“将军梧州府这遭走得不亏,躲开了京城凌王谋逆,损失的全是摄政王的禁军,将军手下不伤一兵一卒,还避其锋芒,摄政王大人怕还以为将军仍是只雏鸟,殊不知雏鸟早就生出了羽翼和鹰爪。”
吕辛荣接过醒酒茶,呷了一口,嘴角的弧度有些讽刺。
“你以为他没有防着我?”
“不提这个”蔺洛元尬笑一声,绕开这个话题,胆子很大地取笑他道:“将军这次还带了位美人回去,这总是赚了吧。”
吕辛荣目光变得柔和了不少,“阿璧很好。”
提及赵叶璧,吕辛荣拿出刚才从睡梦中的赵叶璧头上取下的翡翠凤尾簪,递到蔺洛元跟前。
“对了,你认得这支簪子吗?”
“京城翔采居的?”蔺洛元惊讶地咦了一声,掂掂份量,又细细分辨翡翠品质及雕花,旋即否定了先前的说法:“不对,不是翔采居的。应该是玉州送去的贡品翡翠,还是最上品的那种。”
吕辛荣完全不懂,只觉得这支簪子的形状同图纸上的有些相似。
“将军你看”蔺洛元博闻广记,一看他就知道不明白,细细解释道,“这根簪子通体嫩绿,颜色又浓又艳。你在看质地又干净又通透,手感温润细腻。虽然小小一根簪子,但若要打磨成型,原来那块得这么大。这种规格的翡翠只有玉州的贡品翡翠里有。”
“你的意思是,这是宫里的东西?”
“不错。”蔺洛元点点头,“这个样式虽然是翔采居当家的一款,但翔采居断不可能用贡品的料,所以我猜是宫里的人请翔采居的匠人制作的。”
吕辛荣查过赵叶璧的小娘是当年宫里的一位女官,至于是哪一个宫里,因年代久远尚不知道。
他收回蔺洛元手里的簪子,待回京城去查一查这位女官的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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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叶璧要跟着吕辛荣及大军踏上回京之路的时间就只余下两日。
黄意真这两日忙前忙后替赵叶璧收拾东西,购置了许多当地特产,赵叶璧感激得不知说什么好,黄意真却豪气地挥挥手说这些不算什么。
“我是江北嫁到梧州来的,是远嫁。你跟着将军去京城,也是远嫁。我懂你。”
黄意真拿出八千两银票放在赵叶璧手里,赵叶璧惊得直推,黄意真却说:“阿璧,我算你娘家人吧?那便不许和我推。你不知道京城里权贵人家的夫人最是势利眼,你到时候上下打点都要银子。”
赵叶璧仍有些怔愣。
“再说啦,若是将军哪日负了你,你就拿着姐姐的银子回梧州府。”黄意真哈哈大笑起来,眨眨眼,“要是我也和少东家和离了,咱们两个到时候就回我江北娘家一起当小富婆。”
赵叶璧笑得不行,最后接下了银子,对黄意真正式行了个礼,恳切道:“若是黄姐姐日后有需要阿璧的地方,阿璧无论如何也替黄姐姐办到。”
黄意真眼中隐约濡湿,用手在眼前扇扇风。
偶然瞥到盘子的盐啧酸梅,赵叶璧顺口提了一句:“黄姐姐最近爱吃酸的?”
“我近来食欲不振,吃那个开胃。”黄意真随口答道,话音刚落脸倏地红了起来,“快快快,陪我去趟医馆。”
赵叶璧从小没有女性长辈教她,到医馆时宋大夫身体不适不在,坐堂的扈大夫一把脉她才知道,黄意真原来是有喜了。
当晚蔺府举办了热热闹闹的践行宴,同时也为黄意真有了身孕一道庆祝。
那夜难得满天繁星,喝得醉醺醺的吕辛荣搂过赵叶璧,赵叶璧把白日里黄意真开的玩笑说了出来。
吕辛荣捏着她圆润柔软的脸颊,蛮横霸道地说:“不许走!不许和她走!”
说完,亲了赵叶璧柔软的脸蛋一口。
启程的日子终于到了,一连三日大晴天,积雪消融了大半,只是风还很冷。
梧州府代知府携一众官员在城门口送行。赵叶璧坐在马车里,在队尾。吕辛荣骑着踏雪走在军队头里。
队伍在城门口停了片刻,吕辛荣的军中将领和梧州府卫所的诸位将领彼此告别。
遥遥追来一身白衣的老叟和一个姑娘,赵叶璧定睛一看是宋济和陆珂,她本是有点遗憾师生一场没机会见面,没想到宋济竟然也来送她。
宋济送给她一张调理身子的秘方,又送了一只锦囊,嘱咐她:京城潭水千丈,万事小心,若遇危险,锦囊里的药可救人一命。
陆珂泪眼汪汪地道:“阿璧,我没什么东西能给你,这是我自己编的手环,若不嫌弃就收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