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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大少》TXT全集下载_11(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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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万钧的车泊在一处僻静地方,从六国饭店出来,沈惜言意难平地嘟囔了一路,只不过是自言自语,他根本没指望九爷会有所回应。

方才看电影的时候,他没绷住差点哭成了泪人儿,九爷却从头至尾岿然不动,除了用手帕替他抹了两把眼泪,再无其他反应,想来是对这样的情爱故事不甚感兴趣。

二人并肩走入一片敞亮的风和月里,他不期然听到九爷说:“因为世间众生大抵二类——过客与归人,人之一世要与无数过客同行,而他日驻足,归人却只有一个。正所谓矢志不渝。”

他蓦地放慢脚步,他还从未听九爷说过这么拗口难懂的话,还带着风过后的沙哑。

九爷所说,像是书里写的灯火阑珊处,又像戏文里唱到的一往而深,沈惜言听得懵懂,却只字不落地记下了,只是品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追着九爷背影道:“你说的不对,过客之多,为何不在过客里重新找一个差不多的?无论爱的是相貌、品行抑或才学,世间之大,总能找到的吧。”

小少爷不顶嘴就不是小少爷了,何况九爷爱听,大多时候,那不服输的小软刺儿都让他欢喜得紧。

赵万钧唇边浮起笑意:“所谓过客,你会专门去看他的模样吗?”

沈惜言想说会,若是九爷这样的人,他必然会认认真真多看两眼,但他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匆忙间乱改了一句:“那九爷呢,九爷心中若有归人,会是怎样举世无双的模样?”

“你这样的。”赵万钧回过头,不偏不倚摄住了沈惜言的双眸,他在等沈惜言走到自己跟前来。

然而,沈惜言却猛地停住脚步,面上浮起一层微红的薄怒:“可我不是女人。”

九爷又和他开这种可怕的玩笑,上回在车上还不够逗乐子的吗?

“你以为我糊涂了,连你是男是女也分不清?”九爷走回沈惜言跟前,月光下挑起他的下巴仔仔细细看了两遍,“两天没刮,小胡茬都长出来了,嗯,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

赵万钧虽是在逗他,却神情认真,毫无遮掩。

经过了欢乐厅回严公馆那晚几近直白的试探,这小家伙非但不避讳他,反倒对他彻底敞开心扉,与他亲近无间,甚至还敢衣冠不整地躺在他床上对他说出近似表心意的话,那么今晚再近一步也无妨。

“我既然是男人,你又喜欢女人,你怎能说——”

九爷没等沈惜言说完直接打断了他:“谁说我喜欢女人?”

七个坦坦荡荡的字宛如一道惊雷劈下,沈惜言一把推开赵九爷,见鬼般大声道:“胡说,男的怎么可以不喜欢女的!”

赵万钧也没料到沈惜言会有这么大反应,一开始还以为是小家伙脸皮薄被他吓到了,他弯下腰,沈惜言也跟着垂头,脸都快埋进胸口了。

“那晚在车里,我对你说的都忘了?”

沈惜言死死地抿着唇摇头,他怎么可能忘记?

若不是九爷对他开了那样的玩笑,他怎会梦魇重现,病急乱投医被那对狗男女讹钱?

“既然没忘,还心甘情愿跟我回家,睡在我床上,说好了下辈子也要遇上我,岂非不是默认?”

赵九爷认定沈惜言是害羞了,他再度挑起沈惜言的下巴,看到的却是一张惨白的小脸。

沈惜言大脑一片空白,可他完无需思考,只是张张嘴,那句刻在他心底十年的训诫便自然而然到了嘴边:“可是,男人不喜欢女人就是,就是……”

“是什么?”

“是……”

“告诉我。”赵万钧觉察到不对劲,他向沈惜言一步一步贴近,直到把沈惜言逼到墙根,无路可退的地方。

沈惜言后背“砰”一下靠在墙面,他抬头,惨然道:“是怪物啊。”

赵九爷眼底划过厉色,四周连阵风都没有,安静得可怕,唯有沈惜言还在继续说,大声地说——

“断袖分桃,大逆不道。”

“男的爱上男的,要遭世人唾骂,要被乱棍打死。”

“死了连祠堂都不收。”

“最后变成孤魂野鬼……”

多年来刻入骨髓的噩梦在最无防备的时候终于被挖了出来,如同剥开一张看似新鲜的果皮,猛然直面那腐烂狰狞的内核。

对此,他十年来从未鼓起过勇气。

沈惜言中了魔怔一样重复着当年父亲在他耳边说过的话,那句弥漫着惨叫和死亡的伦常教条,是说给九爷听的,更是给自己的警告。

沈惜言声音颤抖,眼中满是惊恐,看在赵九爷眼里却犹如千万根反复插在心尖的针,他从未料想过,那个处处依赖他的小少爷,有天会露出这样的眼神惧怕他,会咒骂他,会说出如此诛他心的话。

没想到玫瑰的刺儿要真扎起人来,还挺够呛的。

“你说我是怪物?”赵万钧皱着眉头,一字一句问。

沈惜言点点头,又猛地摇头,最后只是倔强地仰着下巴。

月亮卷入层云,徒留一抹黑压压的阴影,赵万钧看着沈惜言,脸色的彻彻底底暗了下去,他眼神如刀,把原本还义正辞严的沈惜言看得心虚起来。

赵万钧本就不怒自威,连他那些军队里的插香哥哥有时都怵得慌,何况胆儿比芝麻还小的沈惜言。

九爷动了一下,沈惜言还以为九爷要揍他,吓得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眼睛也闭上了。

再次睁眼的时候,九爷已经站在两尺开外的地方,一个拉洋车的正巧路过,被他拦下。

“你叫什么?”

车夫擦了把汗:“回九爷的话,我叫牛三。”

“牛三,送这位沈公子回严公馆,车钱直接找你东家领。”

“得嘞九爷!”

赵万钧吩咐完,没有再看沈惜言一眼,大步上了汽车,泛着冷光的漆黑轿车如一头发狂的野兽,怒吼着消失在夜色中。<

第34章

“爷,您请上车吧。”

牛三说完等了小会儿,见没请动人,还以为他是嫌车座不干净,忙用衣袖把座位仔仔细细擦了个遍。

“我这车专拉洋买卖,都是跟您一样来六国饭店的贵宾,舒服,干净。”

“我不坐,你走吧。”沈惜言颤声道。

他脸色依旧煞白,一双红红的眼倔强地望着九爷离去的方向,就好像这样能把走了的人给瞪回头一样。

“我的爷哎,九爷问我名字那就是记住我了,我今儿要没把您送回去,这回头万一出岔子,还不得算我头上?您行行好,体谅体谅。”

赵九爷的话是断然不能糊弄的,牛三都快给人跪下了,沈惜言却跟没听见似的,往前直愣愣走了两步,双腿仿佛灌铅般沉重。他见过温柔的九爷,见过威风的九爷,见过发脾气的九爷,却从没见过这样的九爷,他一遍又一遍回想九爷方才离去的背影,怎么都无法判断九爷是不是生气了。

他是说了重话没错,可他并非想像他父亲教训他那样去教训九爷,更非辱骂九爷,他只是想让九爷明白这个理。

他抓住一旁的牛三道:“我问你,男人和男人可以产生情爱吗?”

“当然不能,您说的这是什么奇闻怪事儿?”牛三回答得干脆极了。

果然,是个人都告诉他不能。他确信自己没理解错父亲的意思,不然那么好的苏宴笙,又怎会落得那般下场?不仅惨死河间,死后还要遭众人唾骂。

正如青鸢所说,九爷是那悬天银月,是供人瞻仰的人物,绝不可以背负这样的骂名。他或许骄纵任性,我行我素,却唯独替赵万钧着想。

男人的确不能喜欢男人。

那是他十岁时便懂的道理,九爷如此通透讲理之人,不会听不明白。可九爷若是没生他的气,又为何会丢下他甩手离去,连送他回家都叫个随随便便的人代劳?

沈惜言越想越觉得委屈,鼻子一酸,眼眶泛起了泪花儿,被白跟他一路的牛三瞅了个正着。

牛三慌了:“爷哎,您咋说哭就哭了呢?”

当街垂泪太过丢人,沈惜言带着哭腔大喊:“走开,别跟着我!”

沈惜言急,牛三更急:“可我得把您全全乎乎送回去啊。”

“你走不走!”

沈惜言一把掏出口袋那把没装子弹的手枪对准牛三,直接把牛三吓得撒丫子颠了,差点连车都忘了拉走。

夜色无情,不解人愁,只道替惆怅客遮掩难堪,做那最后一块遮羞布。

沈惜言是一路边哭边走回去的。

恰逢枣树落花时节,月光下满地都是小黄花,四周连个人影都没有,好不凄凉。

与赵万钧相识,正如沈惜言自己所说,是他从未曾料想过的奇遇。

起初他只觉得赵九爷是个大好人,然而不知从何时起,他开始发现自己对九爷过分仰仗,过分想念,心中也好像有什么不妙的事物就要挣脱失控了。他害怕被九爷发现,甚至想过疏远九爷,可无论是去欢乐厅重拾留洋时的快活,还是去清音馆看再多女子,他依然会不由自主地靠近九爷,最后还要装出一副掩耳盗铃的可笑模样。

这样的自己,好像确实没资格对九爷说教。

他认了,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胆小鬼,连釜底抽薪都不敢,做了这么多挣扎,不过都是扬汤止沸。

落入锅里的水,又怎会逃过滚烫的命运……

严公馆就坐落在几条街道胡同外的地方,在这不长不短的回程里,沈惜言走了他走过的最长一段心路,坎坷又颠簸。

可事到如今,想再多都已经毫无意义。九爷是谁?是一座城里人人敬畏、手握重权的大人物,这样权势滔天的人必然傲骨通透,又怎会再与一个出言不逊触到他威仪的小孩儿纠缠?

沈惜言就再大而化之,再不谙世事,这心里也还是有了数,打今天起,他和九爷之间,怕是彻底断干净了……

沈惜言狠狠踢了一脚地上的石子儿,看着它一路骨碌碌滚进路边的排水沟。

“挺好的。”

这样也挺好的,这样就不会再为那点不该有的情思劳心伤神了吧。

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汩汩涌出,被沈惜言仰头憋了回去。

他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又在蜜罐中泡大,年少不识愁滋味,就连眼泪都是金贵的,他还从没为谁这样流过泪。

沈惜言恍惚回到严公馆,正巧碰见仆人出来灭灯。

仆人揉着眼睛惊讶道:“沈少爷,您怎么回来了?”

沈惜言吸吸鼻子,声音沙哑道:“我不能回来么?”

“您这是哪儿的话,是九爷中午过来通知我们,说您往后就住在他那儿了,二公子还因为这个跟老爷发了脾气呢,这不,刚刚才去睡下。”

沈惜言点点头,脚下没留神被门槛绊了一个踉跄,好在有小厮扶住。

“哟,您身上有点儿烫,要不我去叫二公子起来?或者把小玉喊来伺候您。”

沈惜言甩开仆人的手:“不用,你别管我。”

说话间还夹了声哽咽。

他没再回头看仆人,三步并两步跑上了楼……

夏虫藏在叶底嘶叫至夜半三更,沈惜言睡不着,心里全是九爷几个钟头前拂然而去的眼神,想得头晕脑胀,只好起身推开窗户才稍稍得以缓解。

他赤脚下床,把之前誊抄的那堆外国诗翻出来,一眼就看到了那张末尾缀满“赵万钧”三个字的十四行诗。

漂亮的花体字勾勒出莱茵河的仲夏夜,星空下便满是醉人的芬芳,微风夹杂着心上人的气息,就好像在描绘一场罗曼蒂克的梦境。

原来早在那个时候,他心里就全是九爷了。

他把薄薄的纸抱在怀里,坐在窗台吹风。

一夜人间,窗外的星光灭了,灯也灭了,周遭进入黎明前的黑暗。迷迷糊糊间,他觉得自己好像被浑身热烫燃成一盏幽微的烛火,轻轻摇着晃着就倒下了。

*

沈惜言突然病倒,严家上下大清早的乱作一团,尤其是严夫人,就跟自己亲儿子生病了一样紧张。

严昌平连书局都没去,亲自请了好几位医生上家里瞧病,西医中医都来了,确认并无大碍才略微安下心来。

只是这好好的人,怎么从九爷府上回来之后不仅发烧,还浑身是伤呢?

灯火通明的书房内,严书桥险些咬碎一口银牙,他握拳愤懑道:“爸,肯定是那赵万钧干的好事,咱得赶紧报警抓人。”

“胡闹!我看你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严昌平被小儿的莽撞气得胡子都抖了起来,“这沈惜言原本就是九爷的人,我们不过是在替九爷照看,他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是咱们严家遭殃!”

“什么九爷的人,他分明是我严书桥的客人!”

严昌平面色铁青地瞪着不服气的严书桥,把叉着腰的严书桥一下就瞪蔫儿了。

人是在他严家生的病,严昌平还在想怎么向赵九爷解释赔罪,面前的茶冷了又热,愣是没心思喝上一口,偏偏他这不懂审时度势的愣头青儿子还在这儿胡言乱语给他拱火。

严昌平烦得不行,将小儿子厉声赶了出去。

严书桥从书房灰溜溜出来,直奔沈惜言的房间,一进门就听到沈惜言在含含糊糊说话。

“惜言,你说什么?”

沈惜言尚在昏睡中,自然没有回答他,他又问了旁边搓毛巾的小玉,也没得到答案,做丫鬟的,哪敢随意凑近去偷听少爷说梦话?

床前乳白的纱幔挡住了大部分灯光,昏暗中,沈惜言巴掌大的脸上满是潮红,原本那股子矜贵也变成了病态,瞧着怪可怜的。

严书桥见不得他昔日神采飞扬的好友变成这般模样,还是在他的地界上,简直让他份儿跌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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