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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归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12(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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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医处理他的伤口,每上一点药高景就止不住地抖。

他原是最怕疼的,可为什么要挡这一下?贺兰明月没问,只依言抱住了他。

等北殿的混乱终于暂告一段落,凌贵妃与高昱被押入宗正寺分开收监,皇帝疲惫地安歇在了摇光阁外一处宫室。

高景这次创口太深,伤及心肺,御医诊治后回转药房开方子,留下两名药童照顾。独孤皇后担心他,寸步不离地坐在卧房外间,连不谙世事的高晟都意识到了事情严重,陪在皇兄床前,咿咿呀呀地喊大哥。

有他们在,贺兰明月就失去了陪伴的立场。他打点好一切,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站在夜风中,绷紧了一宿的神经总算放松。

有些事等高景醒了再问吧,他这么想着。

出宫室,却看见还在北殿的豫王,贺兰明月有意躲他,豫王却先一步走过来。他面色不善,贺兰明月条件反射,握住了腰间的剑。

这把剑像他的保护一般。

豫王停在他身前,双手背着,他去面见皇帝,请罪也请了,认罚也认了,皇帝却不想见他。这时想明一切,豫王径直问:“这就是你的选择?”

贺兰明月别过头。

豫王仍维持着他矜贵的面皮,不疾不徐道:“画像是你做的。”

“是。”贺兰明月爽快地认下了,“主人说过要解决掉凌贵妃,奴不过替主人办事。”

“替本王?”豫王神色一厉,咬牙切齿压着音量,“别以为本王瞧不出你心里想了什么,这是替高景!……贺兰明月,本王看错了,你就是一匹养不熟的狼,你——”

“就像我爹,对么?”

豫王再次愣怔了。

贺兰明月不知为何,在豫王说他养不熟时,一股热血冲到了头顶,接着不分青红皂白就脱口而出了。他望向豫王,好似第一次见对方窘迫,竟忍不住笑了起来:“王爷,暗卫教我的本事,我自己可以查。”

没有再称呼“主人”,仿佛他们之间的联系就此断掉。

豫王握紧拳头,半晌后拂袖而去:“贺兰明月,你会后悔!”

走出北殿,他身边多了一条影子,豫王愤然下令:“陆怡,你去查清楚,到底是谁嘴巴不严让他知道了这事。重点查含章殿!”

陆怡稍一犹豫,才道:“是。”

夜还长,贺兰明月回到摇光阁。寝殿他无法进去,便在一棵树下坐了。

与豫王对峙过去后,那股心悸才涌上来。他眼眶一阵酸涩,不知所措地捂住了脸——明月始终想不明白,这样的身份对他而言究竟算什么?

但他很快就接触到了那个被人讳莫如深的预言。

第26章 星汉西流夜未央(二)

翌日,凌贵妃行巫蛊、与宫外之人有私,皇三子高昱下毒戕害兄长的事震惊宫闱,皇帝盛怒之下褫夺皇家身份,贬为庶人,关押大理寺等候发落。

只是那与贵妃有私的宫外之人是谁,皇帝下了死令,若有人乱嚼舌根则杀无赦。

为这事的调查,巢凤馆内外都被肃清一通,昔日最受宠的住所成了寂静如死境的冷宫。前朝中,贵妃娘家凌氏一门全被削去官职,流放至东北之地,慕容氏与凌氏走得太近,被此案牵连,太傅门下许多人被贬,空缺职位全被寒门士子填满。

又有人传,贵妃鬼迷心窍,皇子受人蛊惑,此事只不过是皇帝趁机打压逐渐坐大的慕容氏的借口,可惜满朝英杰,最后的赢家却成了元氏一族。

从始至终城北的豫王府一言不发,置身事外。

受到牵扯的还有平城公主那场本应盛大的婚事。皇帝有意弥补高乐君,但这时元叹已经是朝中红人,若婚礼再办出十里红妆的气势,恐怕有人会多心。于是平城公主低调出嫁,待到高景的伤好到能够下地,她已经搬出了紫微城。

听闻此事,高景趴在榻上,任由药童给自己换药,道:“嫁出去也好,这地方对她而言只是个囚笼……嘶,没长手么!轻点儿!”

药童手足无措,连忙跪倒在地。

贺兰明月绕过屏风,恰巧看见这一幕。这药童大约是御医放养的,手艺还行,但动作不够细致,每次换药必被高景大骂一通。他拿过放在榻边的碗,对那药童笑了笑:“我来吧,你去为殿下煎药。”

听了这话,药童如蒙大赦,忙不迭地叩了个头走了。

待他掩上门,高景阴阳怪气道:“你倒是大度,难怪阿芒说现在的摇光阁内所有人见你都眉开眼笑的,倒显得我不近人情。”

贺兰明月心道若不是你平日动辄打骂下人,怎会被说悄悄话。他在高景旁边坐下,轻手轻脚替他把伤药换了,垂着眼睫道:“我不是主子,待人接物平和些,与人方便自己也方便……稍微往上挪一挪吧,殿下。”

高景懒散道:“挪不动。”

贺兰明月“喔”了声,抱住高景腋窝,将他往上提了点距离,赶在发作前俯身吻住了他——这下高景即将出口的谩骂都被堵了回去。

唇舌交缠一阵,直到高景喉咙里发出一声呜咽,贺兰明月才放开他。

“你最近胆子越来越大了。”高景偏头瞪他,那双眼微红,蓄着水一般的光泽,他抬起一只手摸贺兰明月的下巴,“也越长越英俊,那孤准你以下犯上吧。”

贺兰明月任他掐了几下,欣然接受这般夸奖。

这月余高景都卧床,只一点皮肉伤,但架不住旁人担忧。帝后二人时常探望,贺兰明月毕竟曾经惹怒过皇帝,他们在摇光阁时就从不出现。高景对他放任极了,也不问他干了什么,反而让贺兰明月体会到久违的自由。

一个多月,他也做不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若说有,那只有见慕容询这一件。

大学士每月有一大半时间都在三秀堂,其中又有至少十天去漱玉斋。贺兰明月将他堵在三秀堂外的一个小亭子时,对方很是诧异。

“你是什么人?”慕容询皱眉,思考自己是否见过他。

他不卑不亢,开门见山:“我姓贺兰。”

慕容询脸色闻之一变,强装镇定道:“老夫不明白阁下的意思,贺兰也未必是什么稀罕名字。”

他又道:“陇城贺兰,有人告诉我,先生知道我父母的消息。”

慕容询想到一人,再看向他时目光狐疑,良久后试探道:“你是不是叫明月?”

贺兰明月并不否认,也不说话,就这么直勾勾地凝视着慕容询。他的视线太赤裸,直把大学士盯得后背发冷:“你找老夫也没用,陇西王不可能平反。”

“平反?”贺兰明月道,“那就是真有冤屈。”

意识到自己慌乱之下说漏了嘴,慕容询匆忙道:“不必多问了,陇西王叛乱一事连朝野内外都不敢再提,你要还想活命,趁早忘了这事!”

贺兰明月突然道:“司天监的预言呢?”

慕容询离开的背影一顿,厉声道:“老夫不知情!”随后走得无比仓促,贺兰明月连忙跟上,挡在了他面前。

“如此无礼,你也配姓贺兰?”慕容询呵斥一声。

“我没有父母教养,行事粗鲁,还望先生海涵。”贺兰明月朝他拱手,见慕容询神情稍缓,又道,“好不容易找到先生,就这么轻易放过不是我为人作风了。”

慕容询拨开他的手后沉默走远。

接下来一连三日,贺兰明月总会奇迹般地在三秀堂附近堵住慕容询,他大约被缠得烦了,不知此人这些年如何过的,在第四日给了他答案。

“司天监言中当朝时局变化,有一句是‘明月出西山’。陇西王如何惹来杀身之祸,你自己有本事尽管去查,莫要再烦老夫!”

第五日,慕容询告假,贺兰明月扑了个空。

他没有再去追查,慕容询不愧是只成了精的老狐狸,知晓自己就算一知半解,也翻不出什么浪,何况是真是假轻易信不得。

如果他的名字果真与预言有关,那么传闻中猜到了皇帝长子溺死的司天监,竟能神通广大至此?

又或者,预言也只是人为?

贺兰明月坐在高景榻边,替他换好药,想到前几天的事又有点出神。

一只手在他眼底晃了几下,高景不耐烦道:“你走什么神?”

贺兰道:“做噩梦了。”

“做了亏心事呗,瞧你那样子……”高景皱着眉说到一半,想起什么似的,一声嗤笑,“怎么,睡孤的床习惯了,这会儿回通铺去就噩梦?”

“通铺有通铺的好……”被高景瞪了一眼,他忙改口,“但寝阁总是更舒服的。殿下要寂寞了,属下随时过来。”

调笑不过是讨他欢心的手段,但如今说出这话,贺兰明月却觉得心脏被骤然掐住再放开,很轻地疼了一下。他这话让高景满意,见高景凑上来,贺兰顺从地闭眼,由他在自己鼻尖唇角一阵舔咬。

高景放开他,贺兰明月便问:“今日眼睛好些了么?”

“诊治不出来,大约真是吃药吃坏了,不过入夜已能朦胧看见些轮廓,咱们来日方长。”高景道,抬手又摸了摸贺兰明月的脸,似乎在昏暗的环境中分辨他的表情,“御医准我出门了么?”

“您最好再养一段时间。”贺兰明月握住他的肩,帮高景侧躺在被褥中。

“父皇还是不见高昱?”他又问,得了肯定答案后眉梢一扬,“你帮我安排,明日我要见高昱,就在牢里。”

贺兰明月想了想:“殿下,您那日为何要帮他挡剑?”

高景一顿,笑容缓缓地消失了:“难不成要看着父皇当场杀了他?你最清楚来龙去脉,孤还有事想问他。”

贺兰明月说了声“哦”,高景反问道:“那天的画像和小人是怎么回事?贵妃信佛,怎么会施行巫蛊,你骗得过别人,骗不过孤。”

“殿下明察秋毫,可画像一事的确是贵妃娘娘自己作的。”贺兰明月吝啬地一笑,“您说完计划后,我和阿芒在浮屠塔收买了一个女尼,贵妃娘娘常年在那处祈福拜佛,她算是伺候得久的人之一。那女尼说,娘娘总待在一个小礼堂中,对着佛龛一坐就是整天,时而哭泣,时而念佛,十分奇怪。于是夜里我潜入那间礼堂,见佛龛中供奉的并不是观音和佛祖的像,就是这幅画。”

高景听得先诧异,随后深思,最终笑出声:“原来如此,浮屠塔算半个佛门清净地,倒成了她追思心上人的地方……贵妃倒台倒得不冤啊,那女尼呢?”

贺兰明月单手举起做了个掐的动作。

高景失笑:“死无对证,是你做事的风格。”

“至于纸人,起先我没有任何察觉,倒是阿芒姐姐先发现了那间密室。但那上头的生辰八字其实不是陛下的,阿芒姐姐说,要将此事做绝——”说到这儿,贺兰明月看一眼高景,见他没有异常,继续道,“便换了。”

高景沉吟片刻:“原本是谁的?”

“仍是豫王……”贺兰明月见他愣了许久,小心问道,“殿下,我不明白,贵妃为何会一边爱他,一边恨他?”

似乎这问题超过了高景所能接受的范围,他目光闪烁:“我想休息了。”

贺兰答是,替他盖好了锦被。正要退出寝阁,高景忽然道:“兴许正是她爱极了……才会这么恨他。”

一句话的声音太小,贺兰明月已经站在了屏风边,闻言想问,却停下了。他转身间高景用被子遮住了脸,轻声道:“属下在外面守着。”

他听清了的,只是短暂失去了感悟。

如何能爱一个人又恨他恨得希望他去死呢?明月想不通。

高景交代的事,贺兰明月不用等到第二天便替他打点好了。他们避开独孤皇后的眼线,秘密前往宗正寺,守卫知道高景要来,提前准备了一间干净牢房给他问话。

但高景看了那铁栅栏与一点狭窄的窗,被光晕晃着眼,眉头便皱起来。

典狱长察言观色,生怕高景发作,赔着笑道:“殿下,这是宗正寺最舒适的一间了,回头去了大理寺只怕要更遭罪。陛下吩咐过,既已是庶人,无需皇家礼遇,您看……”

“无妨,孤不为难你们。”他言毕,挥挥手,“下去吧。”

典狱长点头哈腰着退了出去,只剩下贺兰明月在门口守着。

他斜着眼瞥向那位聪明绝顶的皇子,被剥去了平时的锦衣玉食,待在牢狱之中,高昱却安之若素,坐在原地扬起脸:“大哥,你没事了?”

高景脸色不好,也不宜久站,贺兰明月以为他要用那把小凳,哪知高景一撩衣袍,顺势在稻草上坐了,与高昱面对面。

“好得差不多了,只是偶尔牵动伤还疼。”

听高景说完,高昱表情悲伤:“大哥,你若不替我挡那一下,会更快痊愈。”

高景却道:“你明知中毒是……与你没有干系,为何要认罪?”

高昱一歪头:“可我当真无辜吗?”

高景语塞。

“大哥,无论你信不信,我始终敬你爱你如初,你要做的事,有了机会我必然会帮你做到——我真的不在乎那个位置。”高昱见他表情变化,坦然而笑,“只是错在身为天家子,错在活得太明白。”

“昱儿你何必……你向父皇解释,他宠你就会听的。”

“不,大哥,我已不是他的儿子了。”在高景的愕然中,高昱平静道,“都查过了不是吗?与母妃有私的是豫王,我的出生最终只会越抹越黑。是如何,不是又如何?在父皇心里,这件事永远会是一根刺。”

高景缄默,不得不承认高昱说得没错,而这也是他的计划。但此刻对上高昱的坦诚,他内心显得如此肮脏不堪。

那双眼太澄澈了,高景抬起头:“昱弟,我对不起你,我……”

高昱安静地打断他:“若非你如此,还不知何时才能解脱——自我知道母妃与豫王的事开始,我便终日活在‘并非父皇之子’的恐惧里。母妃逼我,要父皇立我为储君,慕容氏也要将我推上那个位置……大哥,你想过没有,不下手,他们会害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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