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因病娇避趋之》TXT全集下载_19(1 / 2)
皎皎的魂识渐渐开始消散,冰冷的湖水侵蚀着她的心神,她嘴角微微扬起,这一切,她似乎只能全盘接受了。
这时,她觉察到了一双嘴,紧紧贴住了自己的唇,送来了一口空气。
弥留的意识中,她看见了眼前的那双盈盈眉眼。
沈寒。
……
不知过了多久,幽蓝深沉的光影渐渐退去了。
“啪嗒,啪嗒……”
激烈的雨水砸在脸上,十分舒适。
“嘿,这俩人怎么回事?”
“谁知道啊,光天化日的,王员外买了玉璞,不期被那女子抢去,还沉到塘子里去了……”
过了一二刻,雨声越来越大,哄闹的人声全然消散了。
皎皎半睁开眼睛,她望着头顶的勾角檐铃,便知道自己还在盛朝,并没有死。
她踉跄着坐了起来,除了呛咳时觉得肺中隐隐作痛,其他并无大碍。虽说浑身湿透了,却觉察不到一丝寒冷,甚至体内仍然有些燥热。
皎皎正坐在锦鲤塘边的廊檐下,她双眼定下神时,看见沈寒躺在自己的身边,浑身亦湿透了,身上崭新的上等云雾绡,竟被泡的皱皱巴巴的。
他唇色绀紫,面色沉静。
她急忙扑上了他的胸膛,糟了,没有心跳。
几声布帛撕裂的闷响后,她的耳紧紧贴住了那平静冰冷的胸膛,依旧没有一丝跳动的韵律。
皎皎拍打着沈寒的脸,才发觉他浑身冰冷,竟没有一丝暖意了。
“沈寒……寒儿!”
豆大的热泪滴在沈寒的脸上,皎皎这张冷傲的脸,兴许此生都没有过如此强烈的表情,此刻竟能读出她在锥心泣血,肝胆欲碎。
这时锦鲤塘边响起一声轰隆巨响,这兴许是冬春交际的第一声春雷。
皎皎抬起头,撒开了那只冰冷的手,她站起身朝着湖边走去。
她的眼睛只剩下了一片空芒,她也不再流泪,神情淡漠疏离。
这时,一对臂膀从后面紧紧环抱住了她,皎皎的耳边,轻轻沾上了两片冷冷的唇。
“姐姐,喏,这下你该赔我两件衣裳了。”
皎皎此刻心中激荡,刚想骂几句臭小子,却又顿时平息了下来。她转过头去,望见沈寒依旧灵动的双眼,他轻轻一笑。
她伸出手去,抬起头摸了摸那张洁净的脸,又无力地将手放了下来。
皎皎随即扯开了他的怀抱,启步要走。
沈寒察觉到不对,忙拉住了她的袖子,软软道:“是我不对,再不用那屏气功逗你了……”
皎皎眉间忽然盈满了苦痛,她不是怨他骗她,而是沈寒分明不会水,却毫不犹豫地下水救她,若是没有被旁人救上来,此刻他已然魂消离恨天了。
身后这个大男孩,竟视她胜过一切,也随时不怕丢掉身家性命,且旁人若伤她,他也会让旁人丢掉性命。这份痴念,她如今才明白。
更何况他出身皇门,却不屑那金鸾歌舞殿,不顾一切跟随着她,只为时刻护她周全。
皎皎虽然肺部没有呛水,此刻却窒息难耐。她望着手指上剩下的两个黑十字,心如刀割。
她曾一直问自己,情字何解,如今却忽然懂了。
暗叹幸亏沈寒演了这场假死闹剧,否则她也不会知道,他为她丢了命,自己会痛到难以苟活于世了。
即是错缘,如何有份?
锦鲤塘底听到的这句话,在皎皎心中种下了解不开的谜团。
“寒儿,不是你的错。”
皎皎回过身来,她苦想了片刻,这才定了心神。
“你暂且回你的风烟谷去吧,群龙不可一日无首,那些浪客需要你。”
沈寒慌忙拉住了皎皎的手臂,雷雨中,他声腔洪亮且颤抖着,不再如往日那般骄气儒雅。
“为何要我走。”
连绵雨水猛烈拍打在二人的脸上,他们已然看不清楚对方的样子了。
皎皎字字斟酌:“我……寒儿,待我弄清楚一切,我一定会去风烟谷找你。”
“好,你既如此决定,定是有你的苦衷,我便不再多问了。”
沈寒依旧不肯撒手:“只是,你说你会去风烟谷找我,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皎皎点点头。
“好,那我便等着,你三年不来,我便等你三年,此世不来,我便枯等一世。”沈寒双唇颤抖着,字字如血。
“保重。”皎皎再度点点头,转身要走。
“慢着。”沈寒再把她一手拉回,他伸出小指,最后轻声撒娇道:“拉钩钩。”
皎皎僵白的脸上勾起一丝浅笑,她也伸出小指勾了上去:“喏,拉钩钩。”
拉完了钩,皎皎却再也克制不住自己,她扑身上去,撞上了他的胸膛。
“等我,还有,不许死。”
沈寒胸怀一暖,从无间地狱重回人世,竟是这般滋味。
雨势逐渐变大,连绵不休。皎皎走后,沈寒坐在廊亭中,呆呆望着满是涟漪轻烟的湖水。
祝红书这才从一旁走了出来,她的红衣犹然湿漉漉的。
“呀,多谢祝姑娘再次救命之恩。”沈寒破了呆愣,回过神来。
祝红书轻哼了一声,她仍是那句话:“我是何大人的人,救你们责无旁贷。”
沈寒张口欲言,却不知说些什么。
祝红书却再度开腔了,她面色仍如同上古冰川:“你是为了她枉顾自己的性命,因此她才不忍叫你跟着的。我……劝你们莫要心生隔阂。”
“有什么隔阂,是我的,终究谁也抢不走。”
沈寒抬起头望着祝红书毫无神韵的脸庞,轻轻一笑,又回归了神气之态。
“我想祝姑娘这等蔑视红尘的女侠,永远不会体会到,为一个人,可以枉顾自身性命的那种幸福。”
“非也。”祝红书从背后摸出那把阎罗斩,用手指轻轻抚摸着它锃亮光滑的利刃。
她低沉道:“我一直可为一个人,枉顾自身性命。”
她把大刀一转,刀口的冷光也随之一闪:“且若能亲手杀死那个人,与那种幸福相比,我的性命,不算什么。”
沈寒听见这些话,深吸了一口气,他知道祝红书绝非凡人,不料她竟身负如此血海深仇。
“愿你大仇得报。”
沈寒说罢站起身来,拧了拧袖口的水:“唉,刚才少拉了一个钩钩,她该赔我两身衣裳的,回头你便替我转告何大人吧。”
雨势在这时竟渐渐停了下来,祝红书扛起大刀,闪跃着蹿上了廊檐顶去,她如傀儡般硬硬地转了几下脖颈,口中言语更是清冷孤寂:
“只是,三皇子,你为了那个女人,江山也不愿争了吗?”
沈寒眉目一蹙,他望着屋顶那身随风舞荡的红衣,心中一紧。
“你……究竟是谁。”
“后会有期了,三皇子。”祝红书话音未落,身影已经迅速消失在雨幕中了。
作者:不是分手,没有为虐而虐。
皎皎不忍让寒儿陪她度过死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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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多情岂在朝朝暮
冷雨凄凄惶惶地下了一天一夜, 时辰从满庭的沟壑里淅淅流了去。
皎皎闷在实验室里, 研究着昨日从窗外射进来的那些箭矢。
这些黑墨色的箭柄上凝着细细的白霜,想是射箭人手上留下的汗渍。
只是这汗渍细闻来有些呛人, 皎皎能想到最文明的说法, 就是一股浓缩尿液的味道。这暗算她的人,顶多副业是个杀手, 主业八成是倒恭桶吧。
因此箭太细,皎皎无法提取指纹, 便只好刮取这些汗渍, 仔细测定了这汗液的成分。
果然,这不是常人所出的汗液。皎皎盯着这些箭矢,脑海中浮现了一个人的形象,她没有泛起恶心, 只是神情笃定了起来。
“竟然是你。”
……
祝红书一手持着一把红油纸伞, 一手捏着一个麻布兜,疾行在空旷无人的平陵城街道上, 她凭记忆想起了此城唯一一家喜铺的位置。
她来到铺子前时, 看见那铺子虽是开着, 却是门前冷落车马稀。
走进门时, 第一眼便看到了那愁眉苦面的老板。他看见祝红书扛着大刀走进来, 却也支棱不起脑袋来。
“姑娘可是来买货的,近来喜事多半撞丧,不若顺带买些小店新出的冥纸?”
这喜铺老板也不过是玩笑,他知道这姑娘来者不善, 定不是来买喜事物件的。
祝红书开门见山,她放下阎罗斩,狠狠拍在老板身前的案子上,低沉道:“我是来退货的。”
喜铺老板这才支起脑袋,颓靡一笑:“反正小店生意早就遭不住了,您要退便退吧,我也早些散场,还乡耕那两亩薄田去。”
祝红书从布兜里掏出了那两支红烛,这是喜妹剩下的红烛。
“这可是你店里出的喜烛?”
喜铺老板见了这红烛,愣怔了片刻:“不错,这当然是我店里独有的。”
祝红书便不再耽搁,她举起大刀便架在了店掌柜的脖子上,狠戾低语道:“说,为何卖此毒烛,荼毒乡里。”
喜铺掌柜这才吓掉了魂儿,他那一双三角眼此刻睁的滚圆:“姑……姑娘啊……我怎么敢,这烛也不是我产的,我就是个卖货郎,如何要害自己没生意呢!”
祝红书也觉得有理,便放下了阎罗斩:“是谁供应的这些红烛,可与那鸿儒族有关?”
“我这铺子杂物甚多,一时间想不起来呐。”
掌柜忙扶手告求道:“姑娘,我这就去查验账本,便可知是何地产的喜烛了。账本就在里间,我跑不了,去去就来。”
“去吧,你若想逃,任凭你跑出十里,我也照样片刻间把你缉回。”祝红书转了转她的大刀。
喜铺掌柜战战兢兢地走进了里间,慌忙翻找着进货账簿。
可就在这须臾之间,里头没了动静。祝红书有些犹疑,便踏进了那门。
眼前的一幕让祝红书狠狠地锤着门沿。
“可恶……”
只见那喜铺老板已经直直吊死在了房梁上,尸身微微荡悠着,而屋内桌上的账本,也烧成了一片纸灰。
祝红书先是去衙门告了案,再回到客栈禀明一切后,皎皎心中更笃定了自己的猜测。
皎皎拍了拍祝红书的肩:“走,你我去那鸿儒寺一趟,我要问问那神持异蜥。”
正待二人备马要走时,却与一个老头劈面相逢。
只见他白须垂颔,两目却奕奕有神,背脊挺直着,却连微伛也不见,他看见皎皎,即呵呵作笑声。
“老苍皮!”皎皎眉目一喜,急忙让他进来马车。
祝红书在车前驭着马,抖勒缰绳,但见那匹阿剌伯黄色骏马四蹄翻盏,如飞地望鸿儒村而去。
马车内,老苍皮嘻嘻笑着从怀里摸出一个草纸卷来:“嘿嘿,何大人,您让我暗查平陵都城县官上下,我可都给您查来了。”
皎皎便示意让他说:“可怎么样?”
老苍皮翻了翻他记录的纸页:“我这些天暗伏在那县衙里,翻了些账簿流水,还有县令石蕊的私记,唉,她竟是个不折不扣的清官……”
说罢老苍皮犹觉得可惜的样子,他恨自己没有揪出些蔽事来。
皎皎却宽慰道:“石蕊为官清廉,这是大大的好事。只是这八个枉死的尸体还横陈在亦庄里,却迟迟破不了案,可见她不够强任。”
老苍皮却想起一事来,非说不可:“老身见石蕊私记中记载,她虽为官多年,却清贫乐道,只养了一两个面首除外,并无其他骄奢之好。”
皎皎轻咳了一声,毕竟“养面首”这等事,她也算是做过的,只是如今她那俊俏面首,流浪到山里做“大王”去了。
老苍皮神情中流露出些许赞叹:“她为官所得的钱财,要么捐给了平陵城的佛寺,要么修缮了鸿儒寺,她似乎对神明极敬,因此两族之间少了许多的怨气。”
皎皎也阿弥陀佛了一句:“我也不是那等毁僧谤佛之人,只是此次我比她先断定了凶手,便是她为官的不周之处。”
老苍皮也点点头:“何大人英明之处,旁人自然不能比。”
此外,老苍皮絮叨了片刻他看到的奇闻逸事,他也从那些县志里,探到了为何鸿儒族总是刺杀皎皎的真相。
皎皎是白耳族遗民,而传闻中百年之前,白耳族长曾在鸿儒族的井里下了侏儒药,此后鸿儒族便代代成了侏儒,因此两族开始了百年纷争。
到如今,鸿儒村中有好事者去暗杀皎皎的,也都忌讳她身边的高手,不再有所作为了。
皎皎听了也是一笑了之,她自知其实自己不是白耳族的人,却平白受了这些胡愁乱恨。
马车在泥泞的山道上逛荡了半日,才来到了鸿儒族境内。
皎皎几人进了鸿儒寺后,果然见到了神持异蜥,他仍坐在旧蒲团上缩成一团,像是冬眠的冷血动物,听了惊蛰雷声才缓缓睁开了眼。
他伸展着纹满青鳞的肢体,打呵欠时口里伸出了卷曲的叉舌,随着他的“复苏”,整个矮殿弥漫着腥臊的气味。
皎皎话不多说,只把手背在身后:“红书,老苍皮,你们只管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