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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儿》TXT全集下载_2(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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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泄进来,往屋里漫进一层银光。

隔着床幔,窸窸窣窣的解衣声,木架上的水盆淅淅沥沥响,渠锦堂揪着锦被竖耳朵,那是绣月儿回来了,在给自己擦身呢,以往也这样,非得伺候自己睡下,他才拿他洗剩的水,偷偷抹一下身子。

渠锦堂病的时候离不了人,绣月儿都是这么过来的。

挺平常的事儿,渠锦堂听见过不止一回,可也做了怪了,今天那道悄悄的水声,像面拨浪鼓,咚咕隆咚敲在他怦怦的胸膛。

西墙下摆着一张罗汉床,绣月儿没过去,冬天他怕睡得沉,少爷叫他醒迟了,都在渠锦堂床边的地坪上铺床褥子。

等他躺下了,渠锦堂才切切地叫他:“月儿……”

屋里静静的,没人应他。

渠锦堂不死心地从幔子下头伸出一条腿,拿脚趾夹月儿的被褥:“月儿……”他知道丫头心软,不会真的不理他,“冷不冷?”

那头软软的缩了缩,渠锦堂又从幔子里钻出脑袋,拿手扒他的脸,摸着下巴颏拧过来,一双眼下,一双眼上,一主一仆,看住对方。

渠锦堂忽的掀开被子:“我跟你说真的,你上来吧……”

绣月儿知道他提的是什么事儿,藏在被子底下的手,紧紧绞着衣裳:“少爷,晚了,睡吧……”

他是渠家花两块银元买来的丫鬟,给渠锦堂过病用的,渠家没亏待过他,能活着在大少爷跟前伺候就是大幸,哪儿还敢有旁的心思。

渠锦堂等得热气儿都跑了,绣月儿也没挪,心里攒着一股气儿,不知道朝哪儿撒,在床上睁眼大半宿,一大清早,奔他奶奶的大屋里。

“胡闹!”老太太难得板脸,“她一个丫头……”还是那种地方出来的,“怎么能给你当媳妇儿!”

那可是他们渠家的长孙媳妇儿,将来要进祠堂,和列祖列宗供奉在一块儿的。

渠锦堂跟他奶奶这儿磨了半天,连他爹都惊动:“我看你是皮痒欠收拾!”三指宽的戒尺都取出来,“说,是不是那丫头窜动你的?”

渠锦堂忽然倒地抽搐。

“锦堂!”

他娘和奶奶,叫声都拔了天了,屋里乱成一锅粥,等大夫赶到,人都翻白眼了:“他这病不能受惊!他想什么要什么,要是家里办得到,就由着他吧。”

有什么,比活着更关紧呐。

第8章

前院的厢房,进院的门檐子上挂了对新灯笼,窗户上贴大红鸳鸯的囍字,绣月儿没有娘家,渠家把这间客房辟出来给她做了出嫁的闺房。

绣月儿穿一件红底绣花的高领袄子坐在软塌上,他搬进新院儿有十来天了,一直在候日子,等吉时,小轿把他从哪儿来的,抬回哪儿去。

虽说是给渠锦堂纳小,老太太,老爷太太赏了不少东西,红缎子扎的妆奁、新被子、嫁衣,满满当当摆了一屋子。

二房也送了贺礼过来,一对金镶翠的发簪,用一个小木匣子装着,被人不当回事的搁在外间的小桌上。

领绣月儿进府的老妈子进门先对绣月儿福了一福,按规矩,她来教绣月儿洞房当晚那点事儿,渠锦堂和绣月儿年纪还小,圆房那是以后的后话,和进院交代的差不多少,少爷就是他的天,要把少爷伺候好,只是态度恭敬许多。

绣月儿巴巴地睁着眼听,生怕漏了一个字,把他的少爷委屈了。

其实不用刻意教,他这辈子,遇上渠锦堂,就是要对他好的。

这厢做女人的门道儿学了一半,院外吵吵嚷嚷,老妈子推窗:“外头的,干嘛呢?!”

大院里生龙活虎的小子,怀里抱了只黑耳白毛的小兔子,脚把长衫踢得老高,往西厢这儿奔:“月儿,月……”

老妈子连忙罢手:“哎呦,这是怎么闹的。”打从绣月儿搬过来,小祖宗每天往这儿跑一回,“快去,快去拦着少爷!”

几个丫鬟好说歹说才把人拦下,绣月儿想下地,给老妈子推回去坐好:“吉时之前,新人不能见面。”

渠锦堂扒着门不走,昂头冲里头:“月儿,月儿,你出来!”

老妈子出来劝:“少爷,少爷,再等等,明儿就见啦!”

绣月儿坐着软塌上,听外间说:“那你帮我把这兔子给她!”

前几天渠锦堂来,见绣月儿一人坐屋里,怕把他闷坏,特意给他找的。

大少爷这股宠着人的架势,绣月儿这位小姨奶奶,往后在渠家,且有好日子过呢。

老妈子把一团棉花似的小兔子抱到绣月儿怀里:“瞧瞧咱们少爷,还没过门呢,就知道疼人。”

膝盖上软软的一小团,绣月儿不知道怎么好的兜住,低头,乌溜溜的大辫子挽过肩,垂到他的胸口,往上一张嫣红的脸蛋儿,比院里树上开得最大的那朵海棠花都好看。

明儿就是正日子,这晚,绣月儿没睡好。

想都没想过,他就要嫁给渠锦堂,给他当媳妇儿了。

脸颊狠狠发烫,绣月儿掀被子,边上就是睡得呼呼的小兔子,他又轻手轻脚地把被放下。

窗户棱子被石子砸了两下,绣月儿披着袄子下床。

“月儿,是我!”院里没掌灯,渠锦堂摸黑,叩开他的窗。

“少爷!”他身上有凉风的味儿,出来有一会儿了,绣月儿把窗敞大,让他进屋,平日里肆无忌惮的大少爷,这会儿倒守了礼数,“我不进去了。”

绣月儿一探他的手,冰凉冰凉的,什么规矩都忘了:“这么大冷天,你过来干嘛!”

他心疼他,不知不觉说了埋怨人的话,可渠锦堂高兴,把被绣月儿焐热的手心伸进兜里:“我来,给你这个!”

一块莲花纹的羊脂玉,躺在月儿掌心。

渠锦堂从没这么紧张过,舔着嘴唇,傻小子向心仪的姑娘献宝那么的,等不及:“我祖爷爷帽上的那顶帽花,我小时候抓周抓的,只传长子……”

跟个信物似的,渠锦堂往他手里塞。

绣月儿的心慌慌跳:“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要……”

他不要,渠锦堂不当宝贝儿的往屋里扔:“我给你的,不许不要!”

渠锦堂扔下帽花就跑,黑灯瞎火的,绣月儿借着月光在床上摩挲,远远的,渠锦堂一腔子火热:“月儿,等明儿……”

终于摸到了,那么小一块,被绣月儿攥得有了人的温度,像个梦一样,他抱着膝盖,把滚烫的脸藏起来,等明天,他就是……渠锦堂的……新媳妇儿了……

丫鬟打了水,早上新鲜摘下的院里的花儿,花瓣上还缀着露子,撒了一木桶,老妈子拿了新布子进来:“怎么还没洗呐,外头还等着换嫁衣呢!”

“小姨奶奶不让脱衣服!”丫鬟围着绣月儿不敢上手。

老妈子挽着袖子过来:“都过来,搭把手!接新人的轿子就快进院子啦!”

“不要!不要动我衣服!”

“哎呦,这害什么臊呐,你们,还有你,过来伺候小姨奶奶宽衣!”

大袄,中袄,小袄,一层层剥开,接着是裙子,丝啦一下滑到地上。

“不要!!!”绣月儿急叫一声,不挣动了。

几个丫鬟往他光溜溜的胯下看,小小一条东西贴着腿,垂着,她们眨着眼瞧了半天。

“啊!!!”

然后才喊出来。

第9章

渠府,四进院,从大门一路到敞厅,挂满红灯笼。

一屋子黑压压的人,静得跟庙里的泥像似的,老太太坐在太师椅上,手里一串紫檀的佛珠,不宁静地响:“怎么会这样……”

老爷比罗汉还凶的眼睛往人堆里扫过去:“你!”瑟瑟缩缩的丫鬟给推了出来,“你说!到底怎么回事!你都看到什么了?!”

小丫鬟吓得人都抖成一缕穗,十四五的丫头片子,男人撒尿的玩意儿,光看见就臊得做不成人了,这可叫她怎么说呀。

老妈子在后面掐她的腰:“老爷问你,说啊!”

“小姨奶奶……他……他下面……长了……”

“罪过啊!”老太太听完了,两眼一抹黑。

“娘!!!”几个女眷都围上去。

“去莳花阁!把那婆子找来!”

连拖带拽把人带到,把绣月儿卖入渠家的婆子披头散发,软着两脚跪到堂中:“老爷,这怎么可能呐!绣月儿从小长在我们院子里,怎么会突然变个小子?”

她指天发誓,她们也是有规矩的,要是哪个姐儿不小心怀上,生女儿才留下,生小子的,一早都要送走。

“要不是受了这丫头的娘嘱托,给她谋个好人家,别让她走了她娘的老路,我怎么也不会二块银元就把她卖了啊!”

“老爷……”管家过来回话,“您看……”人还锁在前院的厢房里。

能怎么办呢,到底渠锦堂的一条命,是在绣月儿手里保下来的:“给他换身衣服,带柜上,做个伙计吧。”

皱皱巴巴的新嫁衣披在身上,一柄沉甸甸的剪子,冰凉的贴着泪迹未干的脸一开一合,院里的枣树,树梢上最后几片叶儿,北风一刮起来,簌簌往下掉。

绣月儿嗅着鼻子往空荡荡的后颈上摸,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昨天他还是个姑娘,怎么睡了一觉,就成了小子了呢?

就因为他下边儿长了这条尿尿的东西,娘从小告诫他,闺女身上的东西,不能叫人看见,他一直小心谨记着,现在他变成了小子,渠锦堂知道了吗?没听说过两个男娃娃成亲的,他是不是……不能给渠锦堂当媳妇儿了?

管家常时进屋,扔下一套灰布袄子,面无表情地说:“打从今儿起,你改姓常,单名一个「乐」,把衣服换上。”

绣月儿的小手紧紧揪着领口,还把自己当个闺女:“常叔……”怯生生地张嘴,“少爷他……”

“少爷你就别惦记了,快点把嫁衣脱了,收拾收拾东西跟我走。”

西屋外吵吵嚷嚷跑进一群人,没迈进屋,声音先到,是渠锦堂院里的妈子丫鬟:“月丫头呢!”事起突然,一时没改过口,“少爷又发病啦,闹着要人呢,老爷让赶紧把人送回去!”

绣月儿从四进院出去又回来,只是走了一趟,东厢又成了当初他头一次见到的那个满地残骸的屋子。

拔步床的红绫子扯下来一片,正前地上一朵新郎倌戴的大红花,喜烛、喜被、揭新娘盖头的如意秤、新人喝合卺酒的龙凤杯,绣月儿心酸地绕过这些毁了的东西。

“少爷……”

被子下的人颤了颤,没种掀开这层隔开他俩的被褥,渠锦堂埋着脑袋不肯出来。

绣月儿和他一样害怕,等这层挡着他俩的被也没了,他就再也当不成少爷的月丫头了。

可再怕,总得有人跨出这一步:“少爷……”

还是那双绵绵的手,跟他生病时一样,一下一下,那么柔地捋在背上。

“少爷,你这样该憋坏了……”绣月儿习惯性地摸辫子,摸到一手空,狠心,抓住被角,往下使劲,“出来吧……你……就不想看看我……”

渠锦堂拔河那么的跟他拽,前头下人来说,他的月儿,他那个甜甜的丫头,忽然间变小子了,他还不信,闹啊,撒泼啊,疯了心的把人叫来了,他又不敢瞧了。

心里有一股气儿,不上不下卡着喉咙,渠锦堂呼喇一下翻了被。

眼前这人是谁啊?短发,在耳朵后头,剔得比他还高,下人穿的粗布袄子,可凭什么,他长了一双绣月儿的水杏眼,水盈盈的,水盈盈把他看着。

“少爷……”连声儿,都是他的月儿的。

渠锦堂小狼似的,红着眼,扑到这个生人的身上。

“呜……”忍着肩膀上入骨的剧痛,绣月儿把紧咬他不放的渠锦堂抱住。

两个人,四条胳膊,紧紧缠到一块儿,受了大刺激似的,渠锦堂猛一把推开他:“我不要你!你不是我的月儿!我要我的月儿!”

东厢的大门打开又阖上。

“你滚出去!!!”

这一晚,渠府迎来入冬的第一场雪,绣月儿跪在东厢的院里守着渠锦堂,守到积雪在身上覆了一层白霜。

院里的老妈子披着棉袄,打伞掌灯来劝:“月……”如今已经不能这么喊他了,“常乐……”绣月儿愣愣地听着这个陌生的名字,结了霜的睫毛,哆嗦着打了个抖,“起来吧,你要是冻死了,往后少爷再犯病,可怎么办……”

一句话也不知道哪个字戳到他的魂上,他踉踉跄跄起来,地上一行浅浅的脚印,一路延到前院。

他走得急,没带上的门,被北风拍的砰砰响,老远的,台阶上横着一对黑色的耳朵,像被人把魂从脊椎抽走,绣月儿跑了几步,跌倒在雪地里。

渠锦堂送他的小兔子,等不到他来,爬出了窝,应该是爬不回去,蜷着身,硬邦邦的缩成一小团。

第10章

又逢腊月,一辆马车行过西市,停在隅城渠家茂字号老店门前。

伙计出来迎,车帘子一掀,霁青色的短褂,雨过天晴的一抹颜色。

店里的人热热闹闹拥上来,牵马的牵马,递手的递手:“少爷,您来啦!”

常乐从马车上下来,毛领边儿面如冠玉一张脸,掌柜账房全来了,几个跟他差着辈儿的老人跟在他身后,把他请进店。

新来的伙计看得入神,扽边上人的袖子:“那是谁呀?”

“他你都不知道……”说话的人胸脯挺得,那叫一个硬气,“那是咱们东家的常乐常少爷,过去也在咱们这个柜上……”

就算没见过常乐,也一定听过他的名号,他是他们当伙计的盼望,渠家老号最兴旺的茂兴,茂盛,茂隆三家铺子,都是眼前这位二十出头的常少爷带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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