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1 / 2)
陆文讷讷道:他说去跳海。
返回片场继续拍摄,两位当事人多少有些难为情,只能尽快进入工作状态。
赌桌上,孟春台越陷越深。
一开始输,孟春台没有收手,等把钱输光,他找管家要了一大笔银票。连续几次后,他怕唐德音会知道,便没再要钱。
可每一个赌徒都妄想过翻盘,孟春台已经失控,他赌了一局又一局,魔怔地等待下一局能扭转乾坤。
最后一摞筹码被推倒,清脆得像什么东西破碎了,孟春台后仰在椅子上,扯开领带,血丝密布的眼睛盯着头顶的水晶吊灯。
孟少爷,您没有筹码了。
搭在桌沿儿的手挣了一下,孟春台沙哑地问:一共输了多少?
俱乐部的经理报上一个数字,周围隔岸观火的顾客不由得心惊。孟春台一时恍惚,这一幕太熟悉,上次发生是在北平。
欠条在墨色丝绒桌面上映得惨白,孟春台熟练地签名、画押,就像记不清输了多少钱,也记不清欠了多少张。
红印泥在指腹干涸,孟春台拖着格纹西装外套离开了俱乐部。对方给他划定了最后期限,如果还不上,他将面临逃来广州之前的生活。
孟春台又把自己搞到了悬崖边缘,他只能向唐德音求助。
拍摄了一通宵,片场的空咖啡杯装了四大袋,清晨收工,A组有一天一夜的时间休息。
陆文独自回酒店,路上给孙小剑打电话,可别真去跳了海,结果孙小剑没死,还中气十足地痛骂了他一顿。
困得不行,陆文冲个澡上床睡觉,明天拍摄和余孝卿的对手戏,他定了傍晚的闹钟起来看剧本。
孟春台个倒霉催的,走投无路向唐德音坦白,以为这位舅舅很疼他,在被控制后,却发现唐德音是俱乐部的幕后老板,原来从他抵达广州开始就一步步落入了圈套
陆文合上眼,捋着剧情进入了梦乡。
一觉睡到中午,陆文翻个身饿醒了,冰箱里只剩一包泡面,孙小剑仍不知所踪,他只好爬起来去吃点东西。
拔了房卡去酒店餐厅,打眼一望全是A组的人,看来大家的生物钟逐渐同步了,陆文拿盘子取餐,在香喷喷的烧腊区徘徊。
断断续续有人来吃饭,空座越来越少,瞿燕庭和任树进来的时候基本都坐满了,大家纷纷打招呼,给他们让位置。
不用,你们坐吧。瞿燕庭觑向阳光下的窗边,温度高所以空着一桌,我去那儿。
任树说:我嫌热,你自己去吧。
瞿燕庭去拿吃的,恰好陆文端着一盘肉跟他迎面,缩短距离的几步路,许多道目光随之而来,无声地将他们包裹。
在片场工作为先,现在吃吃喝喝便忍不住八卦,一众同仁或偷瞄或张望,八卦之心和新闻的热度一样灼烫。
陆文感觉到了,抠着盘底停下来,有点不知道该往哪走,他不在乎网络上的言论,但面对同事还挺尴尬的。
他想,瞿燕庭脸皮薄,应该更难堪吧。
陆文决定回房间吃,也等不及打包了,重新取了两个牛肉烧麦,拿着边吃边走,假装无事发生地和瞿燕庭擦肩。
忽然,瞿燕庭抓住他,问:就吃这点能饱吗?
陆文说:我垫垫就行。
多半天没吃东西,行什么行。瞿燕庭把盘子塞到陆文手里,再拿点,去窗边等我一起吃。
陆文愣愣的,瞿燕庭推他:过去吧,我去盛点汤。
说完,瞿燕庭环视了一周,其他人纷纷回避视线,他用托盘端了两盅汤水,朝窗边的位置走去。
穿过用餐区域的中心时,瞿燕庭停住,引得周围所有人抬头看他。
任树问:怎么了,瞿导?
瞿燕庭接腔,顺势向众人表了态:以后,少东瞧细看的。
大伙儿噤声,以为他不高兴了。
不料,瞿燕庭笑起来,大大方方用嫌弃的方式承认道还不快吃,一群电灯泡。
第107章
孟春台罕见地穿了条长衫, 丝绸料子很薄, 下楼梯时两片衣角轻轻摆动,他停在最后一阶, 目睹许赫从唐德音的书房走出来。
前些日子对他点头哈腰的狗, 此刻瞥他一眼, 噙着幸灾乐祸的笑意大步离开了。
孟春台觉得空气闷窒,喘不过气来, 解开颈间的襟扣走入客厅。咖啡壶空着, 没有仆人来伺候,管家也对他视若无睹。
他被软禁了, 五六天没有出门, 今日是第一次下楼。
地幔钟嗒嗒地响, 孟春台盯着秒针在表盘上一圈圈游走,广州的一切光景在他脑海闪烁,直到书房的门再次打开,思绪戛然而止。
唐德音款步走出, 看上去依然儒雅亲和。孟春台从鼻孔里飘出一声哼笑, 既笑唐德音虚伪过了头, 更笑他自己蠢笨。
落了座,唐德音将长衫的前摆在二郎腿上搭好,两手交握着,指腹来回摩挲莹润透光的翡翠扳指。
比起满屋子华贵的舶来品,唐德音貌似更喜欢中国的古玩,尤其是价值连城的珍宝。孟春台暗自想, 所以他这次的投奔无异于自投罗网。
忽然,唐德音开了口:这枚扳指,是三年前你父亲送给我的。
孟春台懒倚着团枕,眼皮都不抬一下,说:你一直戴着?
是,日日都戴着。唐德音道,自那之后,再没寻到过这样的好翡翠。
孟春台的父亲最喜翡翠,简直入了迷,珍藏的物件儿足有百件,北平城早已传遍了,老爷子临终前传给他的宝贝就是一件无价翡翠。
把一个家破人亡的纨绔诱入死角,当孟春台得知唐德音就是他的债主,便彻底懂了对方的目的。
舅父。孟春台轻佻地叫了一声,你听过绿宝儿吗?
唐德音倏地看他,慈蔼的面目下裂出一丝精明,回答:略有耳闻。
孟春台卖关子地不往下说,又道:四通八达的广州城,都找不出一块你满意的翡翠?不过呢,你这枚扳指也称不上极品。
唐德音笑了笑,说:广州怎能和北平相比。
北平也没什么好得意的。孟春台微仰着脸,像回忆一件久远的事情,北平有紫禁城,紫禁城才值钱。
唐德音攥住了手:如今紫禁城也没了。
孟春台斜眸,肆无忌惮地看过去,玩味地说:可紫禁城的宝贝还有。
二人的对话蒙着一层薄透的油纸,谁也不捅破,但都知晓彼此的暗示,压下了心头的兴奋,唐德音发觉他在被孟春台牵着鼻子走。
拳头一松,唐德音将话锋扭转,说:好外甥,欠下的巨债有什么打算?
孟春台设想过无数次,横尸街头?沉尸大海?他掏出怀表,打开又合上地玩弄了几次,感觉陶素宜放学快到家了。
他没有理会唐德音的威胁,折回最初的问题,答道:紫禁城往外运东西,要通过层层关卡,万不可走漏风声,运出的物件儿也不能直呼其名。
唐德音静等着他说下去。
孟春台粲然一笑:舅父,坐这儿半晌,我已渴极了。
唐德音忍下三分愠怒,命老仆准备茶水,等孟春台慢条斯理地饮下半杯,说:其中极品的翡翠,就唤作绿宝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