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2 / 2)
最新一条是任树发的,在片场,道具组在为后天的戏做准备,配字很有糙老爷们儿味道:打好最后一仗!
剧组的同仁热情点赞,评论很长很长,瞿燕庭夹杂其中留下一句简单的辛苦了。任树谁也不搭理,单挑出瞿燕庭,回复道:后天过来玩儿呗。
陆文没忍住,留下了真诚的赞。
他反复刷新几次,但瞿燕庭始终没有回应。
床中间陷落一点弧度,瞿燕庭仰躺着,早午两顿都没胃口吃,心不在焉地把那本民间传统工艺的书读完了。
他答应考虑冠名剧本那件事,但其实心知肚明,不存在商量的余地。
做师徒超过十年,王茗雨第一次将恩情摆在台面上说,到这份上,瞿燕庭根本无法拒绝。因为他能有今天,王茗雨帮了他太多。
瞿燕庭通体不畅地躺尸到现在,偶尔拿起手机,看新闻,留评论,删相册没用的照片,离答复的时间越来越近,他迟迟没有打给王茗雨。
忽然,微信响了一下。
瞿燕庭心烦地滚了一圈,欠身坐起来,解锁手机,对着微信图标上的红圈发呆。他没点,猜测是王茗雨问他考虑好没有。
瞿燕庭被一股无力感攫住,并不陌生,没米下锅的时候,拖欠学费被同学偷瞧的时候,第一次去紫山的别墅,茫然无措坐立不安的时候,他都曾被这股感觉裹挟。
但最难的日子已经走过来了,瞿燕庭会伤神,会心烦,却不会被轻易地击倒。靠着床头坐了会儿,他打开通讯录,拨出王茗雨的号码。
接听很快,王茗雨似乎正在等他:燕庭?
师父。瞿燕庭省去无用的虚与委蛇,甚至省略了寒暄,那个本子,我考虑好了。
王茗雨问:怎么样?
瞿燕庭抓着一角被子,回答地很平静:我答应冠名。
王茗雨意料之中的答案,谈不上惊喜,应该是一份尘埃落定的踏实,她欣慰地说:燕庭,这就对了,你没必要把这件事看得多严重,没有任何行业是完全守规矩的。
瞿燕庭道:我并不认同,只是因为您比我的原则重要。
师父知道你懂事。王茗雨无意争论,价格方面你考虑好了吗?不用顾忌,师父不会亏待你的。
师父定吧。瞿燕庭说,但我有一个条件。
王茗雨问:什么条件?
瞿燕庭选择妥协,不等于全盘接收:本子既然冠我的名,我会在合同写明,我拥有对内容修改的一切权利。
手机里静了两秒,王茗雨劝道:燕庭,你这是何必呢,不值当为这个本子花费时间。
瞿燕庭说:我是为自己的名声。
那好。王茗雨同意了,按你说的办。
瞿燕庭松开被角,轻轻抹了把脸,决然地说:师父,没有下一次了。
瞿燕庭没理会王茗雨的反应,他有无谓,也有胆怯,总之说完便挂了线。这一桩事情定下来,原本的工作安排会受影响,他又通知了于南一声。
人前风光果然是最不可信的东西,谁在背后都有无可奈何的难处。
全部处理妥当,瞿燕庭终于点开晾了半天的微信,未读消息在列表顶端,却不是王茗雨发来的,而是陆文。
二百五:瞿老师,我后天杀青,你有没有空?
第46章
丽景小区, 保姆车缓缓滑入地下停车场, 轮胎摩擦漆质地面,声音尖锐, 陆文立刻戴上了耳机。
今天拍摄最后一场戏, 熄了火, 陆文单肩挂着包从车厢出来,哼着歌往外走。
年底了, 许多住户回老家过年, 停车场空出大片位置,孙小剑张望片刻, 手指一角:哎, 是任导的保时捷。
陆文走马灯地一瞥, 说:该洗洗了。
是够埋汰的。孙小剑乐道,眨眼最后一次拍摄了,进组当天出的糗还恍如昨日。
陆文也笑了:不亏,白得任导一蜀绣靠枕。
孙小剑说:还是瞿编赏的呢!
陆文把帽檐压低, 今天杀青, 他希望瞿燕庭能来。他们是因戏相识, 在这个画上句号的特殊日子,他想和瞿燕庭一起庆祝。
可惜瞿燕庭说忙,恐怕来不了。
孙小剑最擅长哪壶不开提哪壶,问:哎,你说今天瞿编会来么?
应该不会吧。陆文把滑落的包甩回背上,劲劲儿的, 我一介小透明杀青,人家那么忙,有什么可来的。
孙小剑说:关你啥事?瞿编难道不是为任导来?
陆文翻白眼,甭跟我说话!
天色灰蒙蒙透着蓝,气象预报说这两天会降雪。工作室一楼客厅开了壁炉,大家盘腿坐在蒲团上,瞿燕庭坐椅子,搭着二郎腿睥睨众生。
每年这个时候最忙,给上一年收尾,为新一年开头,瞿燕庭昨晚筛选项目熬到三点多,家都没回。
一年中能创作、改编和参与制作的剧本有限,综合市场需求、政策等因素,要规划好剧本的选题,俗称定调。
大家都很疲惫,瞿燕庭抓紧时间:咱们痛快点,定下来就下班。
每人捧着平板电脑看资料,姚柏青说:瞿编,你把各类型趋势做了分析,这可是大工程。
瞿燕庭人脉比较多,能拿到一些业内消息,所以他亲自做大致规划。等其他人看的工夫,他抚弄手表,搓热了冷冰冰的蓝宝石镜面。
于南挨得近,细心地说:老大,不晚呢。
嗯?瞿燕庭没反应过来。
于南道:不是约了陈律师吗?
瞿燕庭没吭声,他记挂的哪是什么陈律师,《第一个夜晚》今天收尾,顺利的话天黑前拍完,他在琢磨这个。
拉一拉袖口遮住表盘,瞿燕庭暂不做他想。
最终把所有选题定下来,大家回去休息,瞿燕庭去会客室等陈律师上门,冠名剧本已盖棺论定,他要和律师讨论合同细节。
陆文换好衣服,黑色皮夹克,挺肩窄袖,高个子穿特别飒,短发抓得微乱,整个人皱眉往地上一戳,很有打群架铁赢的架势。
陶美帆也化好妆,沧桑又衰老,头花白了许多。陆文没大没小地说:我的妈呀,你怎么变这样了?
我哪样?陶美帆坐沙发上,盖上毛毯,儿不嫌母丑,懂不懂?
陆文蹭到旁边,不管扮演叶杉还是叶小武,他珍惜和陶美帆的每一场对手戏,从小关于母亲的幻想有太多太多,这部戏令他拥有了切实的体验。
瞿燕庭曾说,感谢他让自己的幻想变得真实,然而他也一样。
陆文掖掖毯子,嘴甜地说:陶老师,你化这样的妆也好看。
切,甭哄我。陶美帆笑了,相处数月多少了解一些,抬手摸了摸陆文的脸,你妈妈一定是个美人,把你生得这么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