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2 / 2)
陆文用力点头,他非常想。一开始是为自己的星途,后来为剧组所有人的努力,为叶杉和叶小武,现在为了编写这个故事的人。
而瞿燕庭也为他着想:演好戏是本职,职责以外的压力通通丢掉。揣着你的天赋,塌下心,未来的结果不会辜负你的。
陆文点点头:瞿老师,我会记住你的话。
瞿燕庭没对任何人透过底,此时,他轻声告诉陆文:这部戏写完许多年了,是我真正的处女作,投资拍出来,是我留给自己的一个纪念。
陆文觉得无比幸运,他通过这部剧认识了瞿燕庭,以后瞿燕庭的纪念里也会有他的影子。
楼中回荡着航班信息广播,催得人心慌,瞿燕庭看看手表,差不多该走了,成年人不必缠绵悱恻地道别,他微微笑,最后拍一拍陆文的肩膀。
陆文突然急道:我有要紧的没说!
轻弯的眉眼蹙起来,瞿燕庭挤出一丝耐心:一分钟。
陆文深呼吸,在人来人往的江北机场坦白真相,还讲得中气十足:瞿老师,我根本没有女朋友!
瞿燕庭脸色赧然:你嚷什么
陆文急吼吼地抓紧这一分钟:我也没有约会对象,没找护士要手机号!那晚打给我的宝贝儿,是我发小,而且打完就决裂了!
彼此的音量对比鲜明,瞿燕庭说:那解放碑
它就是个碑!陆文回答,没有绕三圈的前任,也没有现任,都是我吹牛的。
一分钟到了,陆文讲完自觉后退一步,他不需要瞿燕庭回应,反而害怕瞿燕庭问他为什么解释。
陆文挥挥手,闭紧嘴巴没有道再见。
如果能再见,在他说不要萍水相逢时,瞿燕庭就不会吞下那一声好。
瞿老师,一路顺风。
别挥了,把手张开。
瞿燕庭命令道,待陆文犹疑地张开手,他快走两步奔过去,抬手抱住了这堵高大的身躯。
揉脑袋会变得更笨,他轻揉陆文光滑的后颈。
编剧写下的故事,只是文字构成的幻想,瞿燕庭侧过脸,嘴唇附在陆文的耳边说:谢谢你让我的幻想变得真实。
怀中由满变空,陆文微张着手,颈后余温犹在,耳畔软语未消,而瞿燕庭后退、远离,转身投入于流动的人海。
陆文停留了许久许久,直到无法捕捉瞿燕庭的纤毫,飞机从天空划过,被云层掩埋,仿佛这些日子的回忆也一并抛远了。
航站楼外天高路远,令人心里发空。
回程的路上,陆文和阮风并坐在第一排,肩靠肩,头抵头,互相依偎着,像一对惨遭抛弃的天涯沦落人。
陆文掏出手机登录微博,过去五百年了,终于回关阮风,把微信也加上。
阮风问:陆文哥,去剧组吗?
今晚大夜,傍晚才开工,陆文要先回酒店,早晨四点起床,他需要补个回笼觉。
到酒店下了车,陆文慢腾腾地搭电梯上62层,6206的房门开着,管家正带清洁组做整理。人走茶凉,很快又会入住新的客人。
关上门,陆文插房卡,换拖鞋,玄关柜上搁着那件衬衫,淡淡的洗衣香氛味道,领口朝上叠得整整齐齐。
他用手掌托着,走进衣帽间,衬衫要挂起来才不会有褶皱,捏住肩线一抖搂,下摆和衣袖从折叠状态舒展开。
一抹金黄飘落。
嗯?陆文弯腰去捡。
是一张藏在衬衫中的白纸,巴掌大,右下角粘着一片颜色饱满的银杏叶。
陆文拾起来,离开机场便死气沉沉的心脏加快跳动,白纸黑字,是瞿燕庭漂亮的笔迹,写着一首纳博科夫的小诗
金黄色银杏叶
麝香葡萄
形如翅翼半展
旧时蝴蝶
陆文握紧这张纸,反复地读,惊喜,慌忙,乱糟糟地理不出头绪。他一个大白话都能误会出山路十八弯的人,瞿燕庭竟然留一首诗给他!
陆文奔出衣帽间去找手机,要查一查这首诗有什么含义,他在屋中乱转,带起的风将白纸一角轻轻掀动。
露出背面的两行字。
陆文顿住,将纸小心翼翼地翻过来,依旧是瞿燕庭的字迹,但写得克制又矜持,一撇一捺藏着不为人知的力道。
似是料到般,第一句写着:傻瓜,读不懂吧?
书写时,瞿燕庭对着窗外的无边夜色,远眺嘉陵江的涌动漩涡,脑海中,是那一句不要只和我萍水相逢。
陆文移不开眼睛。
下一句,是瞿燕庭迟来的回答
再一次见面时,我讲给你听。
第39章
机翼拂云来, 穿云归, 缓缓着陆时舱外换了北方的冬景。滑行结束,瞿燕庭不紧不慢地合上书, 书皮简朴, 内容是关于传统的民间手艺。
瞿燕庭拎包出舱, 踏入接驳廊桥时寒意直冲天灵盖,这两天果然大风降温了。
于南来接他, 卡着点买的热咖啡捧在手里, 见他出来,一边招手一边热情地喊:老大!我在这儿!
瞿燕庭波澜不惊地走近, 接过咖啡, 冷淡得像一个无情资本家, 将助理上下瞭个来回,才吐出一句:瘦了。
于南苦涩地笑笑,这段日子每天两头跑,跨越十几公里去给瞿燕庭喂猫浇花。十几种花花草草个顶个娇贵, 猫屎更不必说, 铲一次熏得他两天吃不下饭。
他说心里话:老大, 我太想你了。
辛苦了。瞿燕庭这么说着,把包往于南怀里一塞,自己捂着咖啡闲庭信步。
取上车驶离机场,已经下午了,瞿燕庭直接回家,汽车滑入公路, 于南将明天的工作安排汇报了一遍。
明早九点开会,瞿燕庭啜饮一口甜甜的摩卡,说:上午茶订好,我请。
谢谢老大。于南考虑舟车劳顿,老大,咱顺路买份晚餐吗?
渐渐驶入繁华的市区内,水泥森林盛开七彩斑斓的招牌,五湖四海中西日韩,各处的美食都吃得到,瞿燕庭若有所思地说:皮蛋瘦肉粥吧。
一小时后,汽车在小区西门刹停,瞿燕庭到家了。
他住在一处年头有点久的高档小区,当年重湖叠巘,繁花深树,是美得出名的楼盘,如今楼墙旧了,掩在茂密的树荫中,有股美人迟暮的凋敝感。
瞿燕庭住九楼,一梯两户,邻居是一对空巢老两口。
门锁转动,一进屋的小厅中央,黄司令圆滚滚地蹲在地板上,须长毛亮,浑身瓷实的肉,听见脚步声已恭候多时。
见是户主回来,它激动地蹿到行李箱上。
瞿燕庭进屋,门碰上的一刹那,孤雁归巢,每一根神经都松弛下来。他抱起黄司令,掂了掂,这小畜生似乎更沉了。
瞿燕庭曾交代,家里有些乱,于南听话地没收拾,一切仍是走之前的模样。他放下猫,把每个房间转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