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上任(2 / 2)
捏了捏眉头,将细眉舒展开来,苏成之恢复了自己那副永远波澜不惊的面孔,李经教过她,政客所呈现出来情绪,都是为了目的而服务,而不是真实的情绪。
抽屉里躺着另一本人口登记总册,苏成之已经翻阅过多次,是开元十年时三十二州上交的户口纪录,里面的数字触目惊心,每两百五十个女婴登记在册,就有一千男婴登记在册。这才是相对真实的记录,
女婴塔在荒野林立,女儿无用论占据了晋朝主流,晋朝没有遗弃女婴罪,生出的女儿不想要,扔了便是。可偏偏晋朝讲究儒生风雅,崇尚儒学的百姓人家还要维持着做人的风雅气度,这扔,也不能光明正大的随处一放,要偷偷趁着太阳没有彻底升起来时,把女婴仍在荒野。
苏成之在藏经阁翻阅了大量文献,开元十年前,甚至没有任何关于女婴塔的纪录,至于民间私下流传的——道士不忍看女婴被丢弃荒野,故而造女婴塔的传闻,也是开元十年后,伴随着女婴塔的诞生才流传开来。
以至于因着话本走红的女水鬼,苏成之都觉得太过恰好了,恰好在开元十年后,恰好有那么一个话本,恰好被茶楼的说书人给说红了。
顺藤摸瓜,苏成之又去翻阅了开元十年以前的杂史杂谈,她发现,那时的百姓人家选择偷偷溺死女婴的,可不在少数。
于是这女水鬼的传说,又恰好引导想要溺死女婴的百姓人家改变了处理方式,该处理的还是要处理掉,越来越多的百姓人家选择仍在女婴塔边,说是神鹰会将女婴叼走了去,作为交换,此会换得一些来自神的福报,换得家族中的男儿一生顺遂,科举顺利。
这又是一个如此恰好的神鹰传说,抓住了晋朝百姓人家将毕生的希望压在男儿身上的心理。
苏成之勾起嘴角。
斩断了处理女婴的其它方式,让人们自发的集中在一个标志物旁丢弃女婴,还火上浇油用“神鹰”的传说加重了这一恶习。
百姓愚昧,是真有因为想要望子成龙就把女婴丢弃之人。
凡是有些认知的人在造假册子时,都不必把登记在案的男女婴人口数为造成均等。
苏成之不认为那人是疏忽大意了,恰恰相反,那人太过谨慎了,他,或者说他们,已经嗅到了户部想要插手管这事儿了。那人绝对是个利用儒学玩弄权术的大家。
苏成之提起笔写下第一个词:儒生。
这人首先得是儒生。
封建社会免不了在各学说流派中夹带歧视妇女的文字。谁不想要人伺候,谁的骨子里不想压榨他人,谁不想吸白得的血。然,晋朝其它流派的学说,从未如此贬低女性的存在,他能做出这番事儿,至少是骨子里就认为女婴是低贱的。道家认为万物的存在皆有其缘由;佛家追求普渡众生是不会用女婴造孽的,背负人命之人轮回只能堕入畜生道;法家的流派中,关于男女的部分更是少之又少……只有儒家。
第二个词:开元十年。
开元十年,那人已经入仕,甚至官职还不小。
要掀弄起一个新的风俗习惯,苏成之相信,那人势必是颇有名气的大儒。在晋朝,儒生的地位本就是最高的,而官场中的儒生更是要高普通儒生一等。
第三个词:神鹰。
为何偏偏是“神鹰”?这个词语,在开元十年以前并不存在,是新造的,意思却是简单好懂。那人在神化自己。至少,他要么是想当神,要么就觉得自己是神。
她放下小狼毫,铺开另一张羊皮地图,由西向东的方向,指到了第三家青楼。
日落西山,处理完公务,苏成之回府将官袍纱帽脱下,换了一身白袍,发带随意一系,一把折扇持于手中,小小的香牌垂落在腰封下,当真是风雅不可方物。
“好个清俊儒生。”这语气酸的呀。
“常弘,你又在我府上摆醋坛子了?”
“今日我要同你一起去青楼,我倒要看看你有没有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苏成之一把折扇敲了敲常弘的头。
“小书呆子要出府咯。”
“你再笑话我一句试试呢?”
苏成之双手虚捂住嘴巴。“我不要和醋缸子接吻!”
常弘长臂一伸,用力一带,把她卷进自己怀里,低头看向那人。
“之之大人,为何总是要把自己的手限制住,任我采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