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1 / 2)
[现在看来,不是好时候。]
他驻足,看窗外被阳光融化蒸腾的水蒸气,听阵阵蝉鸣。
[这个夏天,实在是太难过了。]
。
「寒秋」
请收好。西装丽人双手持准入证递给织田作之助,后者则躬身致谢,同时双手接过,卡片质地坚硬,抬头写东京大学的名字,他略显呆板的照片映在校园卡左侧,右侧则写了个人信息。
织田作之助没有求学背景,你哪怕入侵文化省系统,查受到义务教育的学生的姓名,也不会有他的资料,从幼稚园到小学到初中到高中,都一片空白。
这世界教育普及做得就那样,没上学的大有人在,他运气不错,受到了另一系统的完整教育,不至于成为文盲,甚至比起同龄人更加知识广博。
去年夏天之后,还在上升期的织田作之助就在杀手界激流勇退起来,曾经的老师找到他问他怎么金盆洗手了,他回答说:就是不大想做了。
老师问:你准备做什么?
不知道。他说,可能是想当小说家,在此之前半工半读做点准备吧。
小说家,这风马牛不相及的职业听得老师目瞪口呆,他琢磨着,上下打量织田的脸,觉得他还是块楞楞的木头,但在某个瞬间却从他脸上找到了活人气。
你说实话。老师皱眉头说,我要知道真原因。
这就是真话。他说,充其量再补充一个,我不想继续杀人了。
什么?老师万万想不到织田作之助会说不想杀人,他私下里说过,织田的可怕在于过分宽容与对异常的接受度,在他眼中,杀死一个人与打碎漂亮的陶瓷杯是同等级的罪孽。
这样的人说出不想继续杀人,难以置信。
[可能是遇见什么了吧。]老师想,[是重要的人去世了吗,也能理解,体会到了死亡的痛苦后,就算是那个织田也无法心无芥蒂地从事杀手行业了吧。]
你想清楚就好。他说,不过我们的工作太隐秘了,说退出也不是说说就行的,后续收尾工作非常复杂,尽量把身份洗得白点,织田。
是,我明白。
想好在哪里定居了吗?
横滨。
横滨啊,对我们来说真是个不错的地方。鱼龙混杂。
收尾工作断断续续进行了一年,期间织田作之助还跑到东大听了好几节课,他与夏目漱石更加熟悉了,对方听说他要放弃眼下的工作搬到横滨,眼神挺复杂。
为什么是横滨?他问。
因为,我跟朋友约好是在横滨相见的。织田作之助说,我想住在离横滨港近一点的地方,每天都去港口散步,说不定哪天就能见到他了。
他确实跟自己说的一样,每天每天,都绕着港口码头散步,看往来的大小船只,那些看管船的人都与他混熟了,偶尔还会请织田作之助喝啤酒。
夏目漱石除了叹气还能说什么。
我准备从大学离职了。在上完一节比较文学课后,他冷不丁对织田作之助说,既然你经常跑东大,我帮你办张准入许可证怎么样,以后无论哪位老师的课都能随意听,说不定还能有幸被老师看中,带着做研究。
非常感谢。他说,不过研究还是算了,我只是想更多地了解文学,更多地积累知识,比起深入探索前人的智慧,我更想写点自己的东西。
好吧好吧。夏目漱石笑笑,也不强求,说起来,修治君也搬到横滨去了,而且他从下学期开始就要成为东大的学生。他说,你多照顾他一点吧,拜托了。同时还深深地弯下腰。
织田作之助说:我会的。
[很长一段时间内,我都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津岛修治仰头躺在地板上。
横滨的房子并不是他买的,而是太宰治买的,那人狡兔三窟,在许多地方都有老巢,津岛修治继承了他全部遗产,才知道小叔叔以一人之力积累下的财富并不比津岛家族经年累月的经营少。
倘若拥有财富的主角成了太宰治,这件事就再正常不过了,津岛修治转动眼珠子,这幅画面很诡异,您看他身体不动,摊放在地上,像是具没上发条的人偶,唯一动的就是眼球,玻璃珠子似的,真可怕。
[知识就是力量,太宰先生的大脑是宝库。]他忽然意识到,教给他知识能够转化为财富,同时又毫不在意钱的人,已经离开一年了。
[过去的一年我在做什么?]津岛修治回忆,最后艰难地发现,他无所事事,什么都没有做,每天都空虚地躺在地上,同一些奇妙的幻象对抗,如果说什么建树的话,就是他在极端无聊之下选择写日记来排解情绪,现在已经记了厚厚一本。
他终日昏沉,想到什么就做什么,想到日记就去翻一年前的记录。
/07/09/01
晴
为了庆祝恢复自由身,我开始写这本日记,不知能够坚持多久,依我脾性,能坚持两周就算多的,我决定将每天的心情与重要事记录下来,等想起这段空白的日子,还能回头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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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09/18
雨
幻听与噩梦症状越来越严重了,中午吃饭时听见有人在我耳边絮絮叨叨,让我去追求自由,听后脑壳发疼,随手抄起身边的玻璃杯就砸在墙上,它是本月第三只死于非命的杯子,比上月好多了,但我还是无法控制住自己的大脑。
他的游魂一直缠绕着我,我没法解脱,我时常冷笑着想,如果他知道我现在的情况,应该会露出满意的笑容,幽灵船上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记忆永远有个缺口,奇妙的是,我心中关于破坏的欲望被奇妙地克制住了,他做了什么?
如果希望我能自由,请不要让我听见你的声音。
ps:今天巴尔扎克也读完了,明天看什么。/
/07/10/11
晴
种田长官今日探访,说我与他长得越来越像,我以看似谦卑的口吻说:哎呀,您谬赞了,我怎么可能与他相像,从觉悟上来说,我连他的一根小手指都比不过呀。
他当时的表情我无法忘怀,如果他即刻离开的话,我一定会捧腹大笑,直到肚子疼痛,气在丹田中抽搐才会停止吧。
太宰先生生跟我不同,依稀记得以前我们俩站在一起,说话口吻也全然不同,他玩世不恭,说话时喜欢捏着鼻子,我曾问他会不会在神社一边打拍子一边唱阿波舞,他婉转的语调像唱歌练出来的,我的嘲讽他也全部接受了,摸我的头说,要是想看庙会就带我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