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1 / 2)
你对孩子真好,以前对杜心怡也一定很好吧。他用有些悠长的声音叹息般说道,可惜薇薇没见上她妈妈的面,孩子虽然不一定会说,但心里一定会想到妈妈的。你毕竟失去了妻子,跟孩子说得多了,说不定也会触景生情。不如让我多跟薇薇聊聊她妈妈?我那会儿跟杜心怡关系也挺好的,要说了解,我也很了解她。
这话说的就挑衅了,话里话外都是我和杜心怡关系特殊的意味,小孩子听不出来,范予歌却不可能听不出来。魏峦向来不肯委屈自己,他自觉态度放得很低了,范予歌却没给他好脸色看,那他何必要对范予歌客气?
更何况范予歌牵着的这个女孩还很可能是他魏峦的女儿。他再度低下身来看着范薇薇,微笑道:想不想吃冰激凌和甜点?叔叔请你和爸爸去吃东西好不好?
小孩子都是很好取悦的,范薇薇显然被打动了,但她还是抬起头来看着范予歌,有些期期艾艾地问:爸爸,我们能去吗?
范予歌看了看范薇薇,又看了看魏峦,镜片下的那双眼睛里并没显露出被魏峦之前的挑衅激怒的情绪,只是带着一种审视般的目光盯着魏峦看了一会儿。
很难说他这是在想什么。
但也只是看了一会儿。没过多久范予歌就推了推眼镜,依然恢复到了那副淡漠的样子,对魏峦点了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魏峦热情地招呼道。牵着这对父女的鼻子走似乎比魏峦想象的更加容易,他一开始就没怎么把范予歌放在眼里过,现在就更是如此了。
魏峦带着两人到了附近的一间茶楼,叫了个鸟笼,又给范薇薇叫了份冰激凌。范薇薇似乎没来过茶楼这种地方,觉得很新奇,小脑袋转来转去、东张西望的,模样非常萌。魏峦不禁笑着对范薇薇说:以前你妈妈也很喜欢吃冰激凌,只是不敢多吃。
范薇薇一听,立刻转过头来看着魏峦:妈妈也是因为害怕得蛀牙吗?爸爸说冰激凌吃多了既容易闹肚子又会得蛀牙,是不是因为妈妈也是这样,爸爸才怕我得蛀牙?
魏峦笑出了声,目光转向一旁的范予歌。范予歌温和地低下头看着范薇薇:是啊。妈妈闹肚子的时候很痛,得蛀牙的时候也很痛,爸爸怕你也痛,所以不让你多吃,偶尔吃就行。
范薇薇乖巧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不多吃,一次只吃一个,爸爸让我吃我才会吃的。
范予歌笑着刮了一下范薇薇的鼻子,为她在胸口系好餐巾,把调羹擦了擦干净递到她手上,让她开开心心地吃起了刚端上来的冰激凌。
魏峦笑着看着眼前的一幕,在范薇薇吃着冰激凌的时候对范予歌说:其实你知道杜心怡是因为痛经很严重,才不太吃冰的东西吧?
范予歌闻言朝他看了过来: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不过我不喜欢别人在我面前议论我妻子的隐私。
魏峦看着他,神色不变道:真正不明白的是我。你也是财大的,虽然比我低一届,比杜心怡低两届,但你不可能不知道杜心怡在学校的时候不,不光是在学校的时候,她从来都只有一任男朋友,而那个男朋友并不是你。
所以我不太明白。一个显然并不怎么了解杜心怡的人,怎么会最后和她结了婚?
顾及到范薇薇还在旁边,魏峦这话说得声音不大,而且听上去语调很轻快,不知情的人绝不会想到他是在跟范予歌说这么剑拔弩张、明枪暗箭的话题。范薇薇吃得很开心,小嘴周围一圈的奶油,完全没在听他们说话,而且就算听了也大概率是完全听不懂。
而范予歌,在魏峦挑衅的逼视下他也始终没有转开视线。在沉默了一小会儿之后,范予歌用依旧温和的语调轻柔道:你可能是误解了什么。
心怡的确很喜欢吃冰激凌,但她并没有克制自己吃,因为在怀孕的时候她的牙病犯得很严重。
魏峦的表情微微一僵,而范予歌仍旧很平静。
医生说,龋齿是正常的妊娠反应,给她开了药,但是她没敢吃,怕伤到肚子里的宝宝。怀孕前期她本来就营养不良,人非常瘦,又因为牙疼不愿意吃东西,每天只能喝汤。吃冰激凌可以缓解牙痛,所以怀孕的时候,她吃了非常多的冰激凌。
范予歌淡淡地笑了,侧过脸去看了身边一边踢着两条小腿一边吃冰激凌的范薇薇,脸上浮现出了一种令人动容的温柔。魏峦这才发现范予歌笑起来的时候,左边的侧脸上有个浅浅的梨涡。他之前在资料上见过范予歌的证件照,照得很不起眼,但现在面对面坐着魏峦才发现,范予歌不□□质温润、有亲和力,长相也可以用英俊来形容。
更重要的是,哪怕在魏峦这样的挑衅之下,范予歌也没有任何态度上的变化,仍然是那么一副不卑不亢的样子,让魏峦觉得自己连出几拳都打在了棉花上,全身都被缠绕上了一种用错力道的难受。
也不知道究竟是因为用错力道而难受,还是因为听到了杜心怡死前的状况而难受。
怎么能在这么个小白脸面前认怂呢!魏峦在心里暗自骂了自己两句,然后定了定神,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她受苦了。怎么会营养不良呢?那时候你没有陪在她身边吗?还是说
魏峦刻意压低了声音,用一副煞有其事的语气对范予歌说:你当时忙着处理你们结婚领证的事,没工夫去照顾她?毕竟你那时候可没到能结婚的年纪啊。你又不是本市人,在这儿活动不了什么关系,要办这么个事儿,应该还挺费工夫的吧?
范予歌盯着魏峦,那副像是审视一样的神情又在这张温润的脸上出现了,虽然笑容被他收了起来,但范予歌看起来依然没有因为魏峦的话而出现什么情绪波动。
俩人的目光在空间里无形地较着劲,谁都不让谁。半晌,范予歌才用中指推了推眼镜,淡漠地开口了。
她怀孕的前几个月,我都没找到她。我去了她老家,她家人说她回去过,但是被赶走了。她的父母不希望她这样一个范予歌侧过去瞥了范薇薇一眼,见她仍然毫无所察,才说了下去,不过显然已经把杜心怡的父母评判她的措辞给省略了。
她的父母不希望她回家。我找到她的时候,她在临县的一间图书馆里打临工,换取一个六七平米的杂物间安身,还有一点点微薄的工资,用来养活她自己,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还好我找到了她,和她结了婚,以一个丈夫的身份照顾着她,直到她把薇薇健康地生下来了。范予歌脸上再度浮现了那种温柔的笑容,本来我还想照顾她更久,可惜我们都没有这个机会了。好在在她生命的最后,她还是得到了她最想要的人。
一个疼爱她、照顾她的丈夫。
魏峦的双手本来支在桌面上,现在已经放在桌子底下了,他不想让范予歌看到自己双手紧握住、以控制颤抖的样子。他猜到了杜心怡的父母不会给一个未婚先孕的女儿好脸色看的,但他没想到她的父母竟然在她最需要支持和照顾的时候,把她扫地出门了。
这是怎样狠心的父母!魏峦在心中暗骂了起来。但随即他又想到,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去指责杜心怡的父母呢?
范予歌说得没错,杜心怡从头到尾最需要的,不是父母的关爱,而是一个疼爱她、照顾她、理应一直在她身边支持她的丈夫。
杜心怡从头到尾最需要的,明明是自己。
心怡真的很厉害、很勇敢,很爱她的孩子。我找到她之后带她去做了产检,她的龋齿已经很严重了,疼得整晚整晚睡不着觉,又因为刚怀孕的时候情绪波动很大,身体状况非常差。但是她从来没有想过不要孩子,尽管如果她在刚怀孕的时候就采取措施的话,她就不会受那么多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