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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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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房里的玉清子,眼睁睁地看着明纸上的影子,从一根手指变成了四根。

不是一回,是一夜,四回。

而许观尘蹲在地上,没有看见。

玉清子心中恼火,气得把装元宵的碗都丢过来了。

许观尘不明白师父怎么这么生气,听见房里乒乒乓乓地响,扯了扯萧贽的衣摆,抬头看他:走吧。

许观尘站起身来,拍了拍手,动作一顿,很认真地挽起他的手,一根一根地扣住他的手指:走吧。

才走出没两步,房里的玉清子撸起衣袖就出来了。

许观尘牵着萧贽的手,带着他快步绕过煦春殿。春夜东风里,衣袂纷飞,隐在落雪与宫墙檐角之间。

方才在摘星台,被师父打断了。许观尘不大自在,手心都发起热来,你想不想,再去一趟?

渐渐远了煦春殿,许观尘一手提着衣摆,另一只手还同萧贽的握着,踏上摘星台的石阶。

在檐下站定,许观尘问他:你明知道我失忆了,怎么一开始不说?

我不知道。萧贽道,谁能想到一觉醒来你就还是那种时候。

那时候许观尘因为失了三年的记忆,整个人都晕晕乎乎、手忙脚乱的,萧贽正吃醋,吃死而复生的萧启的醋。

两个人想的事情没有对上,各顾各的,所以闹了一出和离的戏。

那许观尘又问,你明知道我只剩三年了,怎么也不说?

没想过。他没想过什么劳什子三年,他的许观尘,怎么能只剩下三年?

现在再来一轮临时抽查,我问问题,陛下回答。

第二届栖梧山行宫问答比赛现在开始。

陛下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八年前,青州无垢山太微观。

这是从前许观尘寄名修道的道观。

萧贽继续道:八年前先皇巡行至青州,五殿下随驾。推着轮椅在后山闲逛的时候,看见有个小道士,坐在花树下青石上打坐,花瓣摇落满身,肩上还停着一只雀儿。

于是五殿下冷得像石头一样的心,狠狠地动了一下。

圣驾降临,无垢山太微观诸位道长前来拜见,许观尘拿着拂尘,跟在他师父身后,不住地朝萧贽那个方向看。

但他不是在看五殿下萧贽,他是在看七殿下萧启。

尽管如此,可萧贽略略抬眼,便看见他。

原本萧贽为人淡漠,除了身边几个常见的人物,谁也记不得,谁也不值得他费心去记。

可那一眼,关于许观尘的所有,就潮水似的涌到萧贽心上。

年幼时在冷宫里度过的新年,萧贽喃喃地念过的梅花诗,作诗的那位小神童是许观尘。

少年时从冷宫被接出来,跟着舅舅骑在马上绕金陵几圈,看见一身白衣,躲在定国公府门前抹眼泪的小少年是许观尘。

老定国公要带许观尘南下修道,进宫请旨时,在宫门外遇见萧贽,冰天雪地里,朝他下跪磕头的瘦弱少年,也是许观尘。

梅枝为骨,冰雪做肌,一袭白衣的,是许观尘。

太微观里再见,宛如阴阳两极,无形中缠绕着的好几年,好像在这一瞬,所有飘忽不定的东西都落到了实处。

后来裴舅舅请旨,让许观尘进宁王府给萧贽念经,不是裴舅舅的意思,是萧贽自己的意思。

摘星台上,许观尘再问道:倘若是四年前,我就站在宁王府台阶下边,你不要摔碎茶盏吓唬人,也不要说什么让他滚;或者是再往后一些,在雁北,你让裴舅舅帮你传话,不让你说气话。陛下,想说什么?

萧贽道:说对不住。

许观尘轻笑道:你才不会说这样的话。

确实不会。

事实上,萧贽藏了一半的话没说出来,要先用铁链镣铐把许观尘锁起来,才吻吻他的额角,跟他说对不住。

许观尘最后问:陛下觉着,我喜欢陛下么?

萧贽目光一凝。细细想来,萧启还在的时候,许观尘就总在他身边打转儿。

后来萧启没了,许观尘病着,留在福宁殿,他二人竟能在一个屋檐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待了三年。

寒潭底下,许观尘用念珠套住他的手,定情说和。从表面上看起来,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是一时心动,鬼迷心窍。

于是他淡淡道:你恐怕、不怎么喜欢。

许观尘一听这话就恼了,抬手握拳,就要捶在他的胸膛上:再给陛下一次机会。

萧贽阴沉沉的眸子闪了闪,看着他,随后包住他的拳头,定定道:你也喜欢。

嗯。许观尘收回手,略偏过头,把泛红的耳垂与眼角都掩藏在夜色之中,轻声道,我也喜欢陛下。

萧贽凝眸看他,伸手一扯,就从身后把人抱进怀里。

远处的金陵城有万家灯火,身后的煦春殿有挂满屋檐的兔子灯,其间天心月圆,流光皎洁。

许观尘道:给陛下念了三年的经,每晚念经,透过书页经文,看见的就是你。

谁知道你这个人这么凶,谁看得出来你心里竟然喜欢?给你念了三年的经书,你都没有变得温和一点。非让我滚,我就滚了。

我要是不走,在雁北的一年,若是留在金陵,非得把你拽下马来,与你同归于尽。

一觉醒来,连仙途都断了,你成了我唯一的退路,还说我不怎么喜欢。许观尘顿了顿,那要怎么,才算足够喜欢?

萧贽亲亲他的眼角,道:足够了。

东风拂过,行宫的宫墙那边,传来打更声音,金陵城灯市上,灯火渐熄,归于沉寂。

许观尘缩了缩脖子:天冷了,回去吧。

两人并肩,走过细雪湿润的石阶,穿过挂满兔子灯的走廊,一起走回煦春殿去。

许观尘道:忘记的那三年,陛下什么时候再跟我讲一讲吧。

萧贽道:没什么可讲的。

又想起方才许观尘抱怨他太凶,萧贽想了想,又道:那时候知道你失忆了,应当骗你叫我夫君。

许观尘笑道:我是失忆,又不是变傻。

又过了一会儿,许观尘轻声问道:你真的想听?

萧贽转头看他,借着檐下灯火,看见他的耳垂红得要滴血,于是他

点了点头:想。

许观尘却拢着手,不说话了。

回了煦春殿,略作洗漱,许观尘拢着头发,靠在枕上看经,萧贽满身热气,大大方方、正正经经地挤在他身边坐下。

许观尘往里边挪了挪,却将经书往面上一盖,分明是看不进去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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