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1 / 2)
晚间吃着药,许观尘强自打起精神,想要从小成公公口里套一些话来。
从小成公公的身世谈起,他道:抄家流放,奴才那时还有几月就满十八,侥幸入了宫,又侥幸认了成公公做干爹,所以旁人喊一声小成公公。
成公公是从前老皇帝身边的内侍,后来萧贽封王开府,老皇帝就把成公公派给他,许观尘在王府里住着时,与他有些交情。
干爹如今在丽山为先皇守陵,已守了三年,年节也不曾回京。
许观尘半坐着,枕着手,另一只手端起药碗,皱着眉头抿了一口,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我这病是不是越来越坏了?
小成公公忙道:小公爷可别胡说。
许观尘不语,一口一口地喝药。
想来,不过是早了些时候。小成公公想了想,大约是那日晚上,小公爷被陛下折腾得有些过了。
偏偏小成公公说这话时,一脸纯良,正直无比,更显得许观尘想到的事情胡七胡八。被一口汤药呛红了脸,他低头,试图把自己埋进药碗里。
小成公公见他模样,也笑了笑,转头去拿蜜饯盒子来,放在他面前的矮桌案上:不过,奴才现在也不明白,陛下同小公爷,到底是怎么成的。
许观尘捻起一个糖渍的果子来吃,心中叹气,你问我,我还想问问萧贽呢。
小成公公再问:小公爷还和陛下吵架吗?
许观尘鼓着腮帮子嚼蜜饯,道:这几日都不曾见他,我想与他说话也没机会。
小成公公自然知道萧贽每日晚上过来的事情,在许观尘面前,也不说破,只是温和地笑。
此时提起萧贽,许观尘捧着药碗,有些走神。
他只隐约记得,萧贽过来时,要办的头一件事就是摸摸他的脸,试试他的呼吸,仿佛很怕他死了。可是萧贽有时候把他揽在怀里,又险些把他闷死勒死。
小成公公唤他:小公爷?许观尘抬眼看他,小成公公哄他道:还剩下最后一口,小公爷再忍一忍苦,喝完吧。
好。许观尘点点头,晃了晃药碗,仰头将碗底药渣也喝干净。
最后一口苦得他眼睛都红了,火急火燎地拿蜜饯吃。
小成公公捧起蜜饯盒子,递到他面前:小公爷从前,从来不和陛下吵架。
很可惜的是,许观尘并没有接收到对面发过来的暗示。
小成公公自嘲地笑了笑:不过小公爷与陛下,也不常说话。
许观尘心思一动,仍不说话,等他继续说下去。
小公爷病着,一个月里,有几日在温泉宫里、寒潭底下,还有十来天在榻上休息,剩下几日,就在屏风后边打坐。
小公爷同陛下在福宁殿里,小公爷打坐,陛下就批折,分明就只隔着一扇屏风,一整日谁也不与谁说话。
话也不多说两句,到底是怎么成的?
你现在问我,我也不知道。许观尘闷闷地想,要真是一句话也不说,他还能把名字同萧贽的写在一起,那应当就是
很喜欢很喜欢,喜欢到不能更喜欢了吧?
小成公公趁机道:晚上陛下过来,小公爷同陛下讲和吧?
许观尘用沾着蜜饯糖渍的手指按着唇角,出着神想事情,又点了点头:嗯。
小成公公望了望窗外天色,恨不能叫天色现在就全暗下来。
小公爷还做晚课吗?奴才下去预备预备。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许观尘坐起来,你去看看飞扬,早晨我就看他抱着糖罐子在吃糖,让他别吃了。
许观尘下了榻,净了手,披上道袍,又拢了拢头发,用驼骨簪子束好,在屏风后边的草蒲团上坐好。
案上换过新的香草,许观尘随手挽了个结戴在手上,开始做晚课。
近日他打坐,都要扣上香草,以安定心神。
是他道行尚浅。这几日打坐,若不如此,他的心魂能飞到不知道哪里去。
案上香烛焚尽时,许观尘睁开双眼。
面前案上,仍旧是香草香炉,龟甲铜钱,还有一柄有着浅浅牙印的拂尘,一个木匣子。
他不再看那拂尘,只是打开那匣子。
匣子里装的是一颗一颗桐珠,他上回扯坏的散开的念珠,小成公公找遍福宁殿,帮他捡回来了。
许观尘数过两遍,还缺一颗,所以还没重新串起来。
龟甲与铜钱,原本是预知后事的,可是许观尘连前事都不记得。
今日还未卜过卦,他抿了抿唇,捧起龟甲。
耳边忽然传来萧贽的声音:什么事情,要问飞扬,问成德,还要卜卦问天问地,你怎么不问问我?
第18章 风吹烛动
许观尘回头去看,萧贽就站在他身后,一掀衣摆,在他身边坐下。
他二人挤在一张草蒲团上坐着,许观尘觉得渎神,萧贽也觉着渎神了。
萧贽好不避讳,直接问他:又在问萧启下落?
许观尘摇头:不是。
确实不是,他还没有想好要算什么,萧贽就来了。
萧贽又道:明日有位雁北故人来京,你要是想问萧启的下落,不妨去问他。
小道士情爱之窍未通,没有闻见殿中醋味,点头应了一声好。
萧贽盯着他:你敢?
许观尘觉得自己特别冤枉:分明是你让我去的。
一言未合,一时无话。
许观尘忽然想起,他方才答应过小成公公,今晚和萧贽讲和:我答应了小成公公,今晚和你讲和。
萧贽也想起,小成公公方才对他说,许观尘今晚找他求和,与他同时开了口:成德说,你今晚要找我求和。
许观尘一愣,随后点了点头:是。
说是讲和,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来求和。
许观尘想了很久,最后轻声问他:那你今晚想听我念经吗?
还真是别致的求和方式啊。
但是萧贽不想听他念经,萧贽只想亲亲他念经的嘴。
许观尘还病着,想想上回还把他给惹哭了,萧贽没敢动,偏过头,不自觉就要去拿他放在案上的念珠来拨弄拨弄。
但是那串念珠,早些时候就被许观尘扯坏了。
萧贽打开装着散落桐珠的木匣子,捻起一颗握在手心。
许观尘解释道:还缺一颗,所以还没有串起来。
而萧贽也没有把手心里那一颗放回去的意思,只是拿着玩儿。
这下就缺两颗了。
萧贽还缠着细布的右手,扣住他的左手,把他拉起来。
两人心照不宣地没有惊动小成公公,萧贽抖落开自己的披风,给许观尘披上,帮他戴好兜帽,牵着他从后边的小门出去。
萧贽带他去了珍和宫,宫中的珍宝库房。
宫中没有点灯,只是外边有禁军巡防。
仍旧没有让人跟着,许观尘端着烛台,萧贽拿着手里的桐珠,与满殿的珍宝比对。
萧贽把桐珠和一颗相同大小的珍珠放在手心,递到他面前:这个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