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1 / 2)
起来。
但思念有时也不是什么坏事。
他微微抬头,望着万里晴空,轻描淡写说:
人的肌肉组织有六百三十九块,一百四三个关节,两百零六块骨头在成为医学生之前,我就亲眼看到过真正的尸体,并且死死记住了它们的结构。
这世间冷静自持的人,到底还是太少了。而痴人,都若你我一般相似。
他扫完了墓,就安静离开。
郑文轩在林沛然跟前坐了一天,坐到天色擦黑,他轻轻抱起陪着他奔波了数百公里的绿萝,跟林沛然道别。
沛然,生日快乐。
他温柔摸着墓碑,像摸着林沛然的面颊。
下面黑,晚上就不要熬夜了一个人无聊的话,就看看书,等阳阳写完了我们的故事,我就把它烧给你夏天多雨,雨天记得不要出门,非出门也不是不行,但记得带伞有空就多运动,不要再生病了一个人睡会不会有点寂寞?人生一眨眼就会过去的,在哥去陪你之前要盖好被子,不要着凉
他站起身来,对照片上那个少年淡淡地笑。
用尽全身的力气往前扑的时候,梦就陡然醒了。
指缝里混浊的空气,空虚得让人心慌。
*
你看到了吗他在哭
他呆呆痴望着阳台的方向,好像那里坐着他梦里的人似的。
他好像身处巨大的波涛之中,每一片浪花都映着他的样子,然后他在水纹的另一面,看到林沛然。林沛然伸出手,手上戴着他们的对戒,柔柔软软地对他笑,像在说:
再见,晚安。
他的泪水无法停止,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内心没有什么悲伤的波动,可是眼泪就如同没有关好的水龙头那样,一直一直往下流,擦干之后再漫出来,执着地流个不停。
胸腔里的心脏还在真实的跳动着,他承受不了这份心情,所以抱住了林沛然的琴,紧紧蜷缩成一团。
姚乐阳不知道他是怎么了,只是看着这个人,她的心里就升起难以言说的难过。
他梦到的林沛然还是坐在那个熟悉的阳台上,手里握着电话,一个人孤独又单薄地坐在地板上。
他看不见郑文轩,对着月光一边流泪,一边说: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你啊
流着流着,林沛然就被无穷的黑暗包裹起来,再也看不清面容。
郑文轩想去抱住他,想把他从黑暗中拉出来,想让他不要这么难过,告诉他无论发生什么事,自己都不会再让他孤身一人
可是,他却怎么也够不着。
第四十一章
他痴痴坐在鼓凳上,失落突如其来:阳阳沛然他不在了
就算他活成林沛然的样子,扮演林沛然的角色,他也没办法实现他的愿望。
他们两个人,再也不能合奏这首曲子。
鼓声和贝斯,不会再同时响起。
就如同林沛然永远无法亲眼看到他戴上戒指的样子。
他已经不在意什么生存,活着对他而言,也是一种折磨。
如果不是姚乐阳用一纸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写完的故事吊住他,他可能忽然哪天就完全放弃人生,让老天把他带走。
他只剩一副留存着回忆的躯壳,真真正正的行尸走肉。
姚乐阳跟他说,沛沛问她要过一个故事,她当初答应得爽快,却只当是口头的玩笑,根本没把它当回事,连日程都没安排过。
可真到了这一天,再多的后悔、再多的后知后觉,都填补不了内心疯狂涌出的愧疚。
她收拾了郑文轩面前的空盘子,见他坐在位子上发呆,不再去打扰他。
碗筷快刷完的时候,郑文轩冷不丁窜了进来,他笨兮兮端着一盆泡在玻璃花盆里的绿萝,又哭又笑:
阳阳!阳阳你看!它发芽了,它又发芽了!你看啊
姚乐阳回头望过去,枯败的一片浑浊的黄水里,那枝孤零零的、顽强的细茎的某一段,钻出了不到一寸长的、幼嫩娇弱的新芽。
生命,远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顽强。
这脆弱的小生命被他悉心呵护了一路,为了让它路上不出意外,他还给它换了个更舒服的家。
他把它放在林沛然前头,摸着他的石碑,看着照片上那个笑得温润、眉目如少年的人,也没有更多的话,只一句:
我想你了。
他有段时间梦不到林沛然了,他知道,林沛然最怕给人添麻烦,就算是不在了,也不肯多打扰活着的人,不愿他们感到害怕或不舍。
可他并不介意林沛然来打扰自己,他反而希望他能多来看看他。
晚安。
人的一生,这么短,连爱人都来不及,哪有那么多刻骨铭心的仇恨。
她忽然很想回家。
毕业多年,除了过年,她已经很久没在其他时间回过家。
在还能够见面、还能够珍惜的时候,只想多陪一陪她爱的那些人,不管亲人、朋友还是伴侣,能多爱一点就多爱一点。
明天和意外,你永远不知道哪个先来。
姚乐阳无可奈何。
她走进郑文轩的房间,把林沛然的吉他和郑文轩的贝斯拎出来,扔进他怀里。
你听过他最后写的那首歌吗?她把林沛然的手稿从琴包里翻出来,你自己弹弹。
郑文轩愣了愣,对着谱子开始生硬地拨弦。
降D、降E、Fm、Fsus4、F这首歌不知为何充满了离调和弦,到了副歌甚至一直向下,降号多到发指,好像在黑暗中不断摸索前进,然后终于在挂四和弦的牵引下,被拉进温暖的大三和弦里,成为悲伤的基调中梦一般的温存。
只有偶尔,深夜里喧哗不休的洗衣机转动的声音,会让郑文轩异常安静。
然后,阳台上掠过一阵风,风铃轻轻叮当两声,他就抬头,对着风铃微微笑上一笑。
他没了工作,也再也不想干这一行,林沛然的工作室还在,他每个月往林爸林妈的账户里打一笔钱作为租金,成了这间工作室的新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