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1 / 2)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曾端阳还掌握着曾家的命脉,只要此间事了,他若能同沈代山达成一致,不再追究五小姐的祸事,一切就能恢复如常。和尹家分庭抗礼,乃至于重登龙头之位,也只是时间问题。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如果韩淇奥没有出现的话。
曾端阳大概千算万算也没能算到,会半路杀出一个曾家嫡长孙来,敲锣打鼓迎回了宗谱,还得了沈代山钦点——这不是胡闹吗?
曾端阳现下说不定如何窝火。
总之,他回到香港的事实已经板上钉钉,剩下的,就要看各家如何动作。
尹义璠原本不欲插手曾家内斗,却阴差阳错被误伤,不用他开口,赵成安也觉得这口气是一定要出的。
“璠爷,曾端阳也自知得罪了尹家,恐怕日后也是少不了飞暗刀子,我们倒不如先下手为强。”赵成安咬着牙道。
尹义璠没开口。
“他不会轻易现身,我们姑且静静等一阵子。”曲斌接话道,“现在最着急的应该是曾家,毕竟一个大活人还落在曾端阳手里。”
“说起来,韩淇奥这两日的动作确实有些奇怪。”赵成安困惑道,“他之前总是往新艺城跑,为了搞什么电影宣传,成天开策划会,总能看到那个小助理跟在旁边——”
沉默许久的尹义璠终于有了一点反应。
“小助理?”
“没错。”赵成安道,“就是那个薇薇安——”
尹义璠几不可见皱了一下眉,深邃眼底似有波动,最终仍归于沉寂。
韩淇奥和新艺城的会议通通转变为了远程语音。
已经有几日,薇薇安没能见到韩淇奥。
他的声音听来倒是一切正常,只是无论如何拒绝露面。她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对此无能为力。她一直知道自己对韩淇奥其实知之甚少,除了深水埗的住址外,只要他消失,她就不知道还能够在哪里见到他。
那日会议临近结束,电话那头,韩淇奥却忽然好一阵子没有声响,薇薇安疑心是出了什么事,连唤几声,只听韩淇奥匆匆道:“改日说。”便匆匆挂断。
几人在会议室里面面相觑。
而电话的这一头,手机已被男人握在手里,按下关机。
尹义璠站在少年身侧,肃容道:“医生有没有告诉你要少说话?”
韩淇奥偏头,微微仰面。他颊侧仍包扎得严严实实,缝针拆线后会留下怎样的伤疤,尹义璠连想都不敢想。这和他如何喜爱少年的颜色无关,只是为这残酷的痕迹后怕。
如果当日韩淇奥下手载重一点点,又会发生什么?
少年回到床上,表示要休息,尹义璠仍凝眸望他。
“你只用点头摇头答我。”男人单膝跪上少年身侧,抬手抚过柔软的黑发,韩淇奥只是眨眨眼,不置可否 。
“你浪费这么多时间在新艺城那个电影通告上,是真心要宣传你那部电影?”
韩淇奥眨眨眼,颔首。
“说谎。”尹义璠无奈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韩淇奥被盯得无法,干脆躺下来闭上眼睛。
“曾平阳前日问我可有见到你。你知道我将你藏在她眼皮底下,要花多大的力气?”
韩淇奥终于睁眼:“我告诉过她我在忙一些事。”
“她相信就不会问到我头上。”
“所以?”韩淇奥道,“你想我如何?”他说着话便又牵动伤口,皱了皱眉。男人俯身在他上方,窥见这一丝表情,便沉默下来,抬起食指,不轻不重按在少年瑰色的唇上。
“噤声。”男人垂眸凝视,“我也在寻找你弟弟的下落,我知道你心急,但别冒险。”
少年的眼神流露出一丝惊讶,他没料到有一日尹义璠竟会帮他趟这趟浑水。
尹义璠在找曾淇曜?
为什么?为了他吗?
真是稀罕。
韩淇奥千言万语噎在喉头,只是目不转睛打量男人,似乎想从中找出一丝谎言的痕迹。
但他失败了。
尹义璠居然是真心诚意地示好,要出手帮他。
少年的视线冷静而锐利,仿佛穿凿虹膜,直达眼底。
“怎么这样看着我?”
尹义璠抬手轻轻拨开他的额发,那视线终于微微一晃,随即垂落。
“你难道是觉得抱歉吗?”
“嗯?”
“为了之前对我做的事情,觉得亏欠,还是因为我现在是曾家人,你才想给我一点甜头,笼络人心?”
男人失笑:“在你眼里我还真是心机深沉。”
“难道不是?”
“嗯。”尹义璠微微挑唇,“是,我承认。”
“所以——”韩淇奥微微皱起眉头,“为什么?”
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温柔?
他不知尹义璠此前此后经历的时日,并非他所以为的“突然之间”。很久后,连尹义璠自己也无法知悉,究竟是从哪一个具体的时刻开始,他感觉到了恐惧。
谁说过,确认真心的唯一方式,是失去。
尹义璠失去过。
在石澳得知韩淇奥坠海失踪时,在曾平阳出事当夜,他与他对峙临中,又眼睁睁看着韩淇奥选择了站到他对面时。
那是他不会对人言及的两个时刻。不至于刻骨,却足够铭心。
事实上,韩淇奥离开或留下,这件事远比不上他面临过的种种危机和绝境。
可在某个瞬间,那种恐惧得失的感觉,却是相通的。
尹义璠没有回答,只是静默片刻,然后翻身躺在韩淇奥床侧,男人骨架大出一圈来,饶是这病床容得下二人,他这么一折腾,也险些将少年挤下去。
“……”少年下意识伸手勾住男人的手臂,与他肩膀紧贴。
“时间晚了。”尹义璠说,“给你讲个故事,哄你睡觉?”
男人轻轻握住他的手,将他拉到枕上,又怕碰到他的伤口,瞬也不瞬地凝视着少年每个动作,直至确认无恙。
“我不是小孩子。”韩淇奥脱口道,“你不用——”
“那年我十六岁。”尹义璠听而不闻,徐徐开口。韩淇奥下半句话戛然而止,男人半躺在枕侧,似乎已经陷入了故事的开头,他无声叹息,干脆闭上嘴。
尹义璠十六岁,在国外进行飞行练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