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1 / 2)
秦师爷把子弹递给郭六,说道:“这个型号的子弹是美国几款新枪特制的,除了上海这些大亨不应该有其他人见过。现在明面上摆着卖军火的三家,货是什么成色我们都知根知底,这把枪是美国的,刚刚开始试用,还没进入市场。这是有人美国人合作,拿最新的这批枪在这里试水。能接触到洋人和黑货的,现在还没开始做军火生意的,你猜猜,还有谁?”
郭六这才明白过来点点头。
“黎夫人,我们现在怎么办?李慷可是已经开始抬头了。”秦师爷问道。
黎曙一直面色阴沉,半晌,站起身,长长地吸了口气又吐出来,说道:“摆宴!”说罢便走了出去。
郭六一头雾水,不知道黎曙是什么意思,只好转头问秦师爷:“秦师爷,黎夫人说摆宴,请谁?”
秦师爷把拆开的枪又装回去,在郭六面前晃了晃,说道:“李慷。”
“嘿!史密斯先生!”
“嘿!李!好久不见!”
一家咖啡厅里,一个红头发的洋人张开手来和李慷拥抱。
李慷笑着和史密斯先生拥抱着拍拍背:“好久不见!您的腿恢复得怎么样?”
“从来没这么好过!李,太感谢你了,那位医生的手简直太神奇了!不仅腿不疼了,按摩以后我坐得再久腰都不会酸了!他今天怎么没有来?”
“医馆有事,走不开,我一会儿替你去他那里看看,感谢一下他!”
史密斯先生是一位美国的金融分析师,在上海定居了多年了。不久前办事路过蓬莱路时,突然遭遇几个小混混街头火拼,躲闪不及时被误伤了一枪在左腿上,李慷后来便介绍了医馆的梁先生帮他恢复。
“李,告诉你个好消息,美国那边已经在拟定合同了,他们说,你让他们非常意外,没想到他们没办法解决的海关问题,你能解决还能这么快就找到了买家!”
李慷笑笑,说道:“过奖了!”
“不过他们希望你能尽快把海关的问题解决了,毕竟生意要做很久的。”
李慷笑了笑,“好,您帮我转达,我尽快解决。”
“李,你这么聪明,为什么不做李家的大先生?我听说下个月的商会,就是李碌接替大先生的日子,为什么接替大先生的不是你?”
“您不知道,李家谁做大先生是有规矩的,必须得是长位,李碌是我哥哥,当然是他做了。”
“为什么?”史密斯瞪大眼睛,“那如果李碌是个,我意思是如果,是个有缺陷的人怎么办?”
李慷拿勺子搅动着咖啡,笑了笑,“只要不是智力缺陷,都会有老人和师爷培养,长位出生起就是继承人,几辈子没变过。”
史密斯挥动着手臂,极夸张地表示自己的不解:“现在已经民国了,还有这么一套规矩!我不懂你们中国人的习惯,我们美国人只相信自己,有不合理的就应该说出来,应该去反抗,过时的就应该去掉!”
李慷喝了口咖啡,说道:“可这里是中华民国,这里不信反抗。”
“难道你们就没有反抗过吗?那大清皇帝怎么不在北平城里了?不反抗就没有现在自由的民国,没有人会主动把面包让出来的!”史密斯激动得像是在为自己的国家辩解。
毕竟有些事,旁观者清。
李慷勉强笑了笑,说道:“可,总得先活着,才能说公平不公平。”
“反抗是要付出代价的,这样的抗争才是有意义的!”
在李慷眼里,史密斯是个冲动而不计后果的愣头青,他似乎并不担心反抗失败的后果。把生命像下赌注一样扔在一个不一定能赢的赌局上,可能重于泰山,更可能轻于鸿毛,但肯定的是,绝不能平淡地度过一生。
离开了咖啡厅,李慷去了梁先生的医馆,发现梁舒正在梁先生的房里,便坐在门外等,听着里面父子二人大呼小叫地说着话。
“你同你母亲讲,我这里不错的,不要一直住那里了,她腰不好,住那么冷的地方会腰疼的。”
“母亲说了,不会来的。”
“怎么还不来?她这个月都来买过两次膏药了!治病要从根上治的,腰疼就不要住那么冷的地方,她怎么就不听我的!”
“母亲说,宁愿腰疼也不愿再同你讲话。”
“同我讲话怎么啦!我是老虎啊一说话就咬死她?”
“你当然不会咬死母亲,可是会咬死我!你看看你,替你传话还拿拐杖挥我!”
“传话怎么啦!没有你一样传!这几副药你拿回去,叫李慷帮忙煎一煎,治她腰痛的。”
“母亲说再拿药回去就不叫我回家了。”
“谁让你拿回家煎了!叫李慷去煎,煎完把药汤给她喝!”
“那怎么跟母亲说?”
“问李慷去,他鬼主意多,叫他去想!”
“那我走了。”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赶紧走!”梁先生推着梁舒打开了门,看到了门口坐着的李慷。
“慷先生?”梁舒有些尴尬地打了个招呼。
李慷笑着点点头,也和尴尬得手足无措的梁先生打了个招呼。
梁先生支支吾吾地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刚到。”李慷瞟见了梁舒腿上放的几包药,“刚见了史密斯先生,他让我替他感谢一下您,说您的推拿很神奇。药是给谁的?”
梁先生一下没想出来该怎么回答,说是谁的都是扇自己脸。
“我的,”梁舒赶紧接过话茬,“我这几天喉咙疼,别人信不过。”
李慷看到梁先生悄悄松了口气,笑着说道:“那我送梁舒回去吧,贺妈这个时间不在家,我顺便替你把药煎了。”
“那多麻烦你啊……”梁先生有些羞愧地说。
“反正我这几天没什么事,闲着也是闲着。”李慷笑着接过了梁舒的轮椅,推着出了大门。
李慷推着梁舒的轮椅,什么话都没有说。
半天,梁舒小声问:“慷先生,您都听到什么了?”
“你怕我听到什么?”李慷笑着说。
“我倒是没什么,我父亲说的也没错,只是他要面子,不晓得要怎么羞臊。”
李慷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放心好了,我什么都没听到,也不会和别人说。”
梁先生的性子认识他的人都知道,嘴上骂骂咧咧的不饶人,其实心底里比谁都软,说是不再和贺妈梁舒往来,却总是暗地里偷偷送些药。人都有弱点,许多人的弱点就是他自己,一颗不被自己认可的柔软的心,比如梁先生。
药快要煎好时候,梁舒拿了一沓纸给李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