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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鼎盛和繁荣,不管什么年代都有一种力量在不断索求着宇宙和存在的神秘的话,那么这种力量就是艺术。人类的灵魂在挣扎求索之中,混沌或清澈的眸子透过诸多纷繁复杂的迷雾,寻觅着文字和图画中隐匿的美,寻觅着音乐和歌喉里那真切的神秘。在这一切之中,把心弦和物质的宇宙同步起来的人们,把自己的爱,恨,渴望甚至恐惧,都凝铸成有形的物。
雕刻,是其中最神秘的一种。
里尔克痴罔地沉浸在雕塑的氛围里。他的眼前是一座巨大的浮雕,描述的是浪漫美好的幸福生活。
乳白色有些透明的石质,简洁稍显粗糙的手法。人物的衣衫和肢体停顿在张扬的动作里,无数个意识的碎片在一个有限的空间被重组和分配,是那么的协调,仿佛再动那么一点,刻刀再多刮一分或少刮一分都会产生天大的错误。
牛羊在山坡上漫步,偶尔有几只抬起头来望着远方。姑娘们在泉溪边浣洗,水流淙淙,她们的手似玉一般探入水波里。粗旷豪壮的男人们或怀抱或肩扛着木篓,穿梭在果林里采撷丰收的水果,他们的棱角闪着力的光泽。游吟诗人在林边弹拨着竖琴,动情的引吭高歌,几个孩童托着下巴蹲在他身旁。
这是最典型的幸福生活,里尔克看着,脸上却逐渐浮现出浓重的苦涩。
他是由此想到了他悲苦的身世了么不,也许不是。这个世上比他悲苦的人很多很多。或者说,如浮雕所描述般快乐的人,世上根本就没有。
是因为这么伟大的作品却沉寂在庭院里而为之感到惋惜吗不,也许不是。一座伟大的雕刻,如果放任不懂雕刻的人来胡乱品评,就是对雕刻艺术最深的玷污。
那么,他的表情为什么如此深沉和无奈
里尔克呆呆凝视着眼前的雕塑。仅这么一座雕塑就把他完全吸引住了,这庭院里还有很多很多,它们都如丛林一般茂盛地生长在那里,静静地沉思着。
里尔克知道,他刚出现不久,就已经有一个人发现他的到来。可是他顾不得了。
那个人就在他的背后不远,一手拿着刻刀,一手支着下鄂,正对着面前一个半成的雕塑沉思着。
那是一个老人。老人名字叫做萨达罗斯,和里尔克方才见过的卜算师斯歌华是好朋友。
萨达罗斯此时叹息一声,放下刻刀,缓步来到里尔克身边。他并没有叫醒里尔克。
没有一个雕刻师会打扰欣赏自己作品的人。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个年轻人,看着他犹豫的面庞。
里尔克深深地叹息了一声。他转过身来,对着萨达罗斯极其尊重地一拜。他道:“玛利亚里尔克向伟大的雕刻家萨达罗斯先生致敬”
萨达罗斯的面容是宁静的,是智慧的,是沉毅的,也是仁慈的。他的面容是和大自然,是和整个宇宙都融为一体的。
萨达罗斯伸手把他扶住,目光似洞澈了他的肺腑。他道:“你叹息”
里尔克缓缓点头,道:“先生在幸福的形体里,深藏了悲愁的种子”
萨达罗斯点头,道:“你借由华老的魔法阵来到这里,自然是他的好友。能成为他的好友,资质自是不差只是,这浮雕虽成已久,能看出这浮雕中悲愁意味的,你是第一个人呢。”
里尔克苦笑摇头道:“也许,我生平就是一个悲观的人我早就听闻先生的大名,只可惜我是一个落拓的游吟诗人,无法进入先生的府邸,仅在巅峰城主的府里见过几尊先生的作品。那些作品的气韵比这浮雕要深广一些。这一座浮雕的画面虽生动活泼,可我却明显感受到一种无奈和寂灭的力量在石质里涌动,让人好不难过。本来,以先生的功力足以把这浮雕做得延展无限,可是您偏偏不这么做”
萨达罗斯缓缓转身,西方太阳已经下垂。晚霞如火,映得天边一片亮红。
里尔克也抬头远望夕阳。他嘴里道:“朝与夕,生与死,乐与苦这些极端的矛盾竟被先生揉在一处。通过这座浮雕,我想到的是,无论一个人如何幸福,终究躲不开死的来临,不管他愿不愿意”他顿了顿,开口吟出一段诗句来: “春风拂过大地,枯枝抽出浓密的新绿。
人同此理,新的一代崛起,老的一代死去
他们像树叶一样,一时间风华森茂,如火的生机,食用大地催产的硕果;然而好景不长,他们枯竭衰老,体毁人去”
萨达罗斯缓缓道:“伊丽亚特这个世界上,能记得这部史诗的人已经不多了。”
里尔克黯然道:“岂止是一部伊丽亚特,无数世代以来,人类所创造的恢弘文化不知湮没了多少在尘土灰烟里。我想,它们也一定像我们一般,会生,也会死吧。”
萨达罗斯微笑道:“你这个孩子确实有些悲观,和死这个字纠缠太深了。死有什么不好么就拿我这些作品来说吧,几十年,几百年之后,它们大部分都会碎的,会重新化成土回到大地的怀抱里去。生和死是两极不错,可谁能知道那不是生命存在的另一种特别的形势大地的胸怀是无限的,我们眼前所见到得繁华虚荣,在她的眼里只是过眼云烟罢了。太过执著于死,往往就是太过执著于生,两者皆不可取”
一老一少两个初次见面的人,就如认识了几十年的老友一般,在夕阳下,由雕塑谈开去,谈到人生百态,谈到史海苍流,谈到生死至理、宇宙奥义
从这个角度说,无论是里尔克还是萨达罗斯,甚至是庭院里静思的雕塑,他们都是幸福的,因为他们有知己者。生命,在被理解的同时,就会发出灿烂的火光来。那种无比绚丽的光辉,没有经历过的人,永远不会体味到。
但他们的谈论并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一名仆人跌跌撞撞冲进来,喘息道:“主人,有官兵冲进府里,您快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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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达罗斯一皱眉。他的府邸,即使是国王陛下亲至也会有三分敬意,是谁这么大胆
里尔克惊道:“他们又追来了先生,请告诉我后门在哪里,我得赶快走,不能连累先生。”
萨达罗斯摇头道:“你到我书房去暂坐片刻,待我会会他们。”手指着庭院后面的一栋大屋。
里尔克迟疑了一下,迅速转身去了。月拿起刻刀,来到他那未完成的雕塑前,接着沉思。
那雕塑是一个跪在岩石上、仰望天空的人像,它的双手往前伸着,指掌张开,似要去抓住什么。它的全身都已经完成,只差面部还是一片粗糙的石块。
阳光正从它的脖颈处往上褪去,在粗糙的岩石表面留下嶙嶙虚影。
老人心中一动,有了计较,手中刻刀开始动作。
庭院外,达朗贝尔带着那队人推门进来,几只黑色的细小虫子绕着老人转了几转,朝向庭院后的大屋飞过去了。
达朗贝尔面色不动,上前恭敬地给老人施礼问候。
萨达罗斯停下手中的刻刀,缓缓直起身来,眼睛也不看他,口中道:“你们来看看,我的这一座雕得怎么样”
达朗贝尔一愣神,方拿眼观看老人的作品。不看还好,一看吓了他一跳。
一个跪地扬首的人,双手骨瘦嶙峋,痛苦地张开着。它那上仰的脸,竟被削成一块光光的平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