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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分钟,就有热水出来,想咋个洗就咋个洗,横起洗,竖起洗,随便你人家用那个香皂,啧啧,香啊,洗后以后,大老远都闻得到”
鲁板忍不住插嘴问道:“老八你坐过飞机没有”
张老八被问得有点发愣,但是马上就反驳道:“你以为人人都能坐啊飞机是什么人坐的江主席他老人家坐的,我又不是首长级别,不过我坐过火车,嘟轰隆轰隆的”
“那轮船呢你有没有坐过轮船”
张老八自豪地说:“没有可是我见过”指着对面的山头道:“看那儿轮船就跟那山头儿一般大,漂在江上,可带劲了屁股后头冲水花,呼哧呼哧地跑,啧啧,速度快呐你刚看到在这头,一眨眼就只剩一股黑烟了”
众人跟着他嘿嘿傻笑,张老八见众人都用崇敬的眼光看着他,连鲁板都那么羡慕,张老八特别得意拍着鲁板的肩头道:“板板,我要有你的手艺,早就在外边发财了我认得一个干木工的,狗日一个月五六百抽的烟都带咀,螺丝屁股歪转喽有兴趣没得十三那天跟我出发八哥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
鲁板抿着嘴,开始憧憬未来的生活,众人也七嘴八舌地劝说,张老八伸出手按下其他人的话头,无比严肃地看着鲁板:“板板男儿志在四方那个闯世界,长见识,挣了钱风风光光回来,你看看我就快发了,看看这衣服,这叫夹克,知道不夹克看看裤子这是西裤,看看我的脚上,哎看仔细,人造革、带跟的这是泥巴路,嗑不出响声,要在水泥地上走几步,那声音听过马蹄子吗跟那声音一样可是我只会卖苦力啊,板板,你是手艺人你有手艺,靠手艺吃饭,不吃苦不受累,还不看人眼色体面”话声刚落,其他人也纷纷劝道:“去吧,板板,去吧,给咱们鲁家村挣个名声回来,出息了再回来带我们”
鲁板有些激动地看着张老八,他的黑脸膛子透着暗红,张老八张着嘴,他好像比板板还急,鲁板嗯了半天总算说了句话:“要多少路费”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张老八伸出一巴掌:“路费不贵,一百六十块,你准备这个数,头个月没工资吧得要吃饭吧需要生活费吧”
他问一句,众人就点一下头,问完大家都觉得张老八不一般了,人家真是见过世面的,分析问题头头是道,有理有节。鲁板暗自盘算着,五百块这可是个大数目,一盒棺材就有多了,可除掉材料钱,一盒也就一百多,那就要做五盒才够。可问题又来了,这棺木都是他爹经手的,他从来没有接过钱。
板板没有绝望,他还有办法,在他家的林子里有棵香樟树,两人合抱,他爹说是留来自己用的。板板打着主意,这香樟可以做两盒棺木了,大的给他爹,小的就卖了主意打定,他就跟张老八商量,让张老八等他半个月正月二十八,那也是好日子,刚好那天张老八的侄子张贵官办月米酒,他的侄孙子满月。
张老八想了一会儿,其他人跟着起哄,他也豪爽地应承下来。鲁板得了他的口信,立马回家开始准备。
鲁贵蹲在门坎上,驼着背,披了件羊毛毡子,嘴里叭嗒叭嗒地抽着老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鲁贵的背就佝偻了,原来那身板,往哪一站准得当块门板使,刘春莲抬起手抹抹额上的汗水,紧紧手里的猪草,不快不慢地剁着。
板板走到鲁贵面前,低下头,左手扣右手,眉头皱得老紧,鲁贵咳了一叭口痰,翻起红眼道:“说。”
“阿大,六十了快,我帮你做盒子。”
鲁贵不说话,眼睛眯起来,不看板板,板板现在就像他年青时候,门板一样的身材,又黑又壮,手指就像胡萝卜一般,比他稍为矮些,但更显得墩实。鲁贵看着远山,远山被雾罩着,一丝丝雾气就在眼前飘忽,山那边还是山,无尽的山,听说有长江,有黄河,几里宽,江河上边跑轮船,还有大海他无法想象大海是什么样子。
鲁贵敲了几下烟杆:“我老了,我快要死了,昨天我请人带信给吴阴阳,让他帮我看山,我跟你妈都要修山,你有孝心,不枉大养你教你。你去砍树吧。”
鲁板没动脚,他还是站在那儿,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看他爹,山里的叫法很奇怪,他爹不让他叫爹,要他叫大,说是八字不合,叫爹鲁贵受不起。鲁根叫他爹叫叔,也不叫爹。
这一年来鲁贵弹墨线不准,眼睛老模糊,煤油灯薰得眼睛像兔子,早上起来要扒拉老半天的眼屎。
鲁贵挥挥手说:“去吧,砍了慢慢做。”
鲁板嗯了一声,接着说:“我想去乡上做,那儿天气好,干得快。”鲁贵骂道:“你怕老子活不长啊刚说你有孝心,马上就咒老子早死”
鲁板的下巴都要挤到胸口了:“大,不是的,我没去赶过场,我去看看。”鲁贵不说话,儿子已经长成十七岁的小汉子,村里这么大岁数的人,没去赶过乡街子的不超过五个。这些年亏了这孩子,没读上书,干活老实本份,手艺更没得说。鲁贵看看儿子期待的表情,不禁开口骂道:“没出息去,叫几个劳力好的,把树放倒,明天我领你下去,找你堂叔,他在文化站有房子。”
板板露出雪白的牙齿,伸手抓抓头发:“哎,我这就去,大”鲁贵的脸皮子挤在一起:“狗日”
鲁板飞叉叉地跑到村里,找了平时交好的几个朋友,村里人憨实,一听说帮忙全都拍着胸脯答应下来。他又跑到林子里,围着香樟树转了好几圈,仰着头,然后使劲跳起来折下一截树枝,使劲地把头顶在树身上,把树叶子凑到鼻子前,使劲地吸几口香气:“我要出去打工了我要出去打工了我要出去打了我真的要出去打工了。”他猛地抬起台来,胸中好像有股火在燃烧,大口地喘着粗气,朝天挥了挥拳头,他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情,只是想把眼前的雾罩子挥散,鲁板急切、沙哑地说:“飞机轮船汽车火车砖房马路公园还有电梯电灯泡,电视机,电冰箱,电饭煲,电话机我要出去打工了。”他边说边数着手指头,他的手臂明显在发抖,生怕自己的手指不够用,数不过来啊,东西太多了,转身抱着大树,鲁板“喔喔”地低声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