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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的价值观相反。
近世纪人欲横流,周公制定的古音雅乐早就不存。中国的音乐滞留不前,千百年来只有几阕五音阶的“霓裳羽衣曲”、“高山流水”、“十面埋伏”等,不要说人们早听腻了,连感觉都麻木不仁了。
不二老认为在中国文化中,音乐是最弱的一环,他想学音乐便是为了弥补这个缺憾。三十岁那年,他正在巴伊亚州的萨尔瓦多市做生意,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下,他发现萨市有一所水准相当高的音乐学院,于是下定决心到那里学习理论作曲。
他的指导教授是来自奥国的威特曼,不二老向他抱怨当时的新音乐离经叛道,已经不能为耳朵及心灵所接受,威特曼的一记当头棒喝反而打醒了不二老的宿梦。
威特曼问:“你以为你来做什么的”
不二老说:“我是来朝圣的。”
“圣人早死了。”
“音乐会永存的。”
“噪音存留得更久。”
“教授,您不能这样说,您应该指导我们。”
“至少我没有害你。”
“为什么我是崇拜音乐才来的。”
“你已经见到音乐的真相了,回到你自由的天地去吧”
“我如果要自由就不会来了,我是投奔地狱的”
“你知道音乐家和乐匠的分别吗”
“音乐家追求理想,乐匠是为了裹腹。”
“错了,音乐家是生存在温室中的人,乐匠则生活在现代丛林里。很不幸,过去王公贵族当道,有文化水准的必然支持音乐艺术。今天的社会只讲功利,生存全靠市场。有文化的人都是推动社会前进的主力,他们日夜工作,根本没有时间欣赏音乐。有时间又有经济条件的,则是美国人以及青少年。美国人有他们自己地方性的喜好,青少年则一味追求新奇。在这种现实下,如果你要追求理想,先想办法吃饱饭再说”
不二老衡情度理,这些话完全与事实相符。然而一个梦醒了,一个梦又燃起。艾洛伊莎是不二老的同学,两个人同在一个合唱团里,因共鸣而激起感情的火花。遗憾的是后来不二老因父亲过世返国奔丧,艾洛伊莎则嫁给她的钢琴老师洛贝托罗德里各。
萨市是巴西立国的首都,有葡萄牙王朝殖民时期的各种巴洛可建筑,极富历史价值,现已辟为文物保护区。卜娜雅罗德里各的住家在巴拉区,也就是原来的海滨区,由于上城已成为世界文物保护区之一,仅供观光,住家统一规划在下城的平均线上。
五个人到了巴拉,姜森拨通了影音系统。他说明来意后,六十几岁的卜娜雅一脸的迷惘,想了好半天,突然间跳了起来,大叫道:“快来快来我等了几十年了”
卜娜雅一人独居,她先生在三十年前出走了,再也没有回来。这种事在巴西司空见惯,巴西以天主教为国教,夫妻无法离婚,大约有四分之一的妇女因此都被丈夫遗弃。其中又有半数终生独守空闺,卜娜雅就是其中的一个。
居住在电脑城最大的好处就是虚拟空间的应用。建筑物的构体都是以电离板一体成型,而此板不具实体,只是利用电场,在指定位置上使空气离子化,充作隔间的墙壁。因此电脑可以任意控制空间大小,人们在电场斥力以及光影形像的幻境中,完全无法分辨面前是一团空气还是一堵墙壁。
所以,当姜森等五人进入房内时,卜娜雅小小的居室仍旧是宽敞舒畅。维多里亚式的室内装潢,色系协调,家具一律是木器,显得大方素净。
相互介绍后,姜森便直截了当地说:“卜娜雅女士,因为事关紧要,我们仅凭一个不成熟的臆测就冒昧前来。如果有误会,还请您原谅。”
卜娜雅说:“不必客气,先母过世前确实曾交给我一个纸袋。并嘱咐我,说如果有人来取,连问都不必问,交给来人就好。只是我实在忍不住,还是要问一问,因为我已经猜了四十多年,如果不知道答案,恐怕永生要心神不宁了。”
姜森说:“你问吧,只是我不知道能不能回答。”
卜娜雅说:“你们是谁”
姜森说:“我们是为当局服务的人。”
卜娜雅又问:“你们来拿什么”
姜森说:“我们根本不知道令堂还有东西留给我们,这样吧,您拿出来,我们拆开来大家一起看”
卜娜雅非常高兴,从内室取来一个表面早已皱折褪色,而封皮仍旧完好的纸袋。卜娜雅说:“先母很珍视这个包裹,但在临终前却将它密封了,不许我拆开,她说做人唯一的价值就是要讲信用。几十年来我不知道有多少次想拆开,最后还是忍住了”
姜森征得大家同意,用小刀沿着封套边缘将封皮割开,从里头抽出来一叠泛黄的纸张,众人一看,纸上都是些涉笔成趣的速写。其中大半是一位娇俏的姑娘,风情万种,有的巧笑倩兮,有的噘嘴颦蹙,有的沉思冥想,有的又喜跃拚舞。
卜娜雅一见,惊叫道:“这都是我妈妈呀是谁画的”
衣红也大为惊讶:“不二老还会画画”
姜森说:“他会的可多了,要问他不会什么,可能简单一点。”
衣红果真问了:“他不会什么”
姜森说:“他不会生儿子”说得众人都笑了。
卜娜雅凝神谛听,问道:“这人是谁总有个名字吧”
姜森说:“他是中国人,是个隐士。”
卜娜雅不解:“隐藏的人”
姜森说:“就是不希望别人知道他是谁的人。”
卜娜雅问:“他做了什么坏事”
姜森说:“噢这是中国文化的特色,有些人对社会失望了,便躲起来。”
卜娜雅点点头说:“我懂了,他躲到这里来,遇到了我妈妈,画完画又走了。现在后悔没有把画带走,请你们来拿,是不是”
姜森说:“也不尽然,他发明了智慧电脑,就是我们现在用的这一套系统。”
卜娜雅眼睛瞪得铜铃大,半晌才说:“哇那他多有钱哪妈还在就好了”
姜森说:“错了他穷得要命,现在连尸骨都不知道在哪里”
卜娜雅摇头说:“我不相信,天下哪有这种事”
姜森说:“我原先也不相信,我们西方人就是不懂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傻子。我花了二十多年学习中国文化,才发现这种人在古代比比皆是”
卜娜雅说:“我还是不信,这种傻子怎么活得下去”
姜森说:“所以你是巴西人。”
卜娜雅看着画,说:“我倒想起一件事来,我妈妈常偷偷的把这些画拿出来看,又偷偷的藏起来。有一次我发现,她看着看着,竟然掉眼泪了,我问她为什么伤心。她说,掉眼泪不一定代表伤心。我又问她为什么掉眼泪,结果她抱着我大哭了一场。我猜,一定是这个傻子害了妈,害得她一辈子不快乐。”
姜森说:“很难说,我认为是你母亲真正了解他。他们不能在一起,因为两个人不可能走在同一条路上。”
姜森告诉卜娜雅不二老与艾洛伊莎的往事,文祥却一张一张仔细地欣赏画作。画中人物引吭高歌,很像一个合唱团在各个不同场合演唱的情形。原画是用硬芯铅笔画的,力透纸背,不仅深陷纸面,有几张还透到下一页上。正因如此,这些画才不致完全被时间模糊了。由铅笔的触感看得出来,画者运笔如飞,在瞬息中捕捉动态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