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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达开及其部下在清妖的压迫下逐渐龟缩,外围几处临时阻击点全被占领,只能依靠军需车杖为掩护苦苦支撑。天空阴沉得好似墨染,倾盆大雨淋湿了交战双方所有火器,战斗的形态一下子回复到了原始的冷兵器时代大家一概舞动着金属利器去碰撞对手的皮肉,一旦得手便血肉横飞。
石达开的围棋子越打越少,三百多颗棋子很快就耗去了一半。至于究竟有多少清妖的小头目丧生在名贵的云子下,石达开竟无暇细数近身肉搏的过程不比旷野对攻那般声势浩大,战斗的气氛居然显得有些沉闷。参战的人除了挂彩负伤者发出的痛叫声,极少有人喝号怒吼,大家全在珍惜存留着有限的精力,试图将手中的兵刃强加给对方
一黑一白两颗云子破风放空,并排嵌入那株泉边的古树之上,黑白分明。战争极为复杂,因为战争中掺杂了太多的政治、经济、正义与否和人心向背等等要素;但具体到战争的局部进程,却是像棋子一样简单明了,非黑即白,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为了掩护石达开不被一支劲弩射中,一名原是奇石圩跟随来的家丁合身扑到他身前,家丁整个身体让劲弩射穿,尖锐的弩尖甚至差点戳破石达开胸前的皮甲。家丁嘴唇痛苦地朝外翻着,白惨惨的牙齿在不断涌出的血沫里闪亮:“主公多保重,我先去一步了”
石达开紧搂着家丁越来越沉重的尸体,许久许久不肯撒手。
亲眼目睹自己从贵县带出来的子弟兵,一个个力战以后倒在清妖的屠刀下,石达开已经欲哭无泪他甚至对自家先前所做的跟敌人同归于尽的决定,产生了瞬间的动摇:让这么多大好的子弟白白流血牺牲,他到底是做对了还是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
雨还在下,血还在流
第四部第七章湘乡风骨2
电闪雷鸣,大雨倾盆而下。
满车杖的桐油火药尽被雨水淋得透湿,石达开命令属下几回尝试着点燃火药,均以失败而告终。
而尚存气力能够执行他指令的义军战士已经快速减少,围护在他身前可以继续一战的人员,便好像西洋圆花菜被一层又一层剥掉,直至石达开必须亲自拼杀在人肉丛中
张国梁带领一群精锐的虎狼之师冲过来的时候,石达开身边的卫士已经所剩无几。石达开以怀抱琵琶的姿势连发暗青子,黑白围棋几乎例无虚发。在他用于掩身的大车前,在他脚下泥泞和血污混合成稠浆的地上,倒扑着七横八竖的死尸。
“石达开不管你有何样的本事,毕竟寡不敌众,莫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乖乖束手就擒,省得等一会多吃苦楚”张国梁冷厉着脸膛高声喝道。
石达开激斗中已受了多处轻伤,披头散发的模样大显狼狈。只见他夺下一根扎枪架开迎面劈落的两柄快刀,飞腿踢中一名清兵的,扭身朝张国梁大吼:“张爷,我石某人这条命早晚是你的,不过你若想顺顺当当把它拿去,不给我再丢下几十号尸首怕是办不到了张爷若心疼体恤部下少些伤亡,便请喝退你的士兵,由石某人跟你一对一单挑来做最后的了断”
张国梁随手料理了两个负伤倒卧的长毛,举剑指住石达开道:“你已身陷绝路,哪值得本将亲自出手石达开眼下你内无可战之兵,外无救命强援,再这么打下去本将压根不必动手,车轮战累也累得你呕血而亡了你已竭尽全力,还是抛开兵器降了吧我保证留你囫囵个完整的尸首”
石达开笑得前仰后合说:“姓张的,做你的清秋大梦去吧我石达开二十年熬成一个汉子,站着躺着都是顶天立地的须眉大丈夫今日以一腔热血报效天王的宏图伟业,大不了再托生一回,二十年光阴重头来过”
“那好,我便来成全你的心愿”张国梁被彻底激怒,本来就严肃不苟的脸色憋得青里带紫,仗着利剑直取姓石的。
猛然间一道丽影急扑上前,死死拦住了张国梁的去路。
二小姐劳益阳夹着哭腔哀求道:“师父,看徒儿的情面就饶恕这家伙一遭吧你放开一条生路,徒儿保证带着他远走高飞,此生再不跟朝廷为敌哪怕我跟他流亡南洋远赴番邦,有生之年不再屡中原半步徒儿、徒儿实在不忍看着他横死啊”
劳二小姐说得言辞恳切,不想那石达开丝毫不为所动,更反唇相讥道:“劳益阳你小姑奶奶能不能别在给我搅事呀石某的生死去留,何需你这个跟我素昧平生的毛丫头来做主”
劳益阳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我不管我就是不能坐视你这家伙干傻事儿”
石达开愣愣地盯了劳二小姐好一阵,仰天长啸说:“着哇,想不到你这小丫头片子还是位重情有义之辈我石某人临去以前得以聆听二小姐袒露心扉,便做了鬼也是一个开心鬼张国梁,快过到石某人这里来领死吧”
张国梁一把推倒劳益阳,气急败坏嚷道:“拿下这反贼,我要将他千刀万剐”
忽然,一声霹雳从天而降,震得人耳膜隆隆作响。霹雳过后一串桀桀怪笑声自山坡密林里响起:“张国梁,石达开是我李秀成的亲戚,你说千刀万剐就能剐得了吗”
第四部第七章湘乡风骨3
忽然,一声霹雳从天而降,震得人耳膜隆隆作响。霹雳过后一串桀桀怪笑声自山坡密林里响起:“张国梁,石达开是我李秀成的亲戚,你说千刀万剐就能剐得了吗”
在场的几个女人中二小姐劳益阳牵挂石达开的死活,而千娇百媚的花芳菲则关心着张国梁的安危。谁也不曾想到即将爆发一场血拼的时刻,密林里会突然冒出古怪的声音。那声音在电闪雷鸣等各种大自然声光效果的衬托下,愈发突显出其诡异奇特的性质,震慑得杀红了眼珠子的清军将士一片寂然。
大小姐劳益月和花芳菲两姐妹,往日跟上校李秀成多有接触,所以对其特别的发声方法比较熟悉。花芳菲的第一反应是:“怎地他会出现在这里”而劳益月的反应则要复杂许多,除了惊喜和激动,劳大小姐怀疑自己的听力出了偏差:“看来我还是思念过重了他已失踪多日音讯渺茫,如何能够鬼影一般突然现身于战场”
石达开也听见了那略带玩世不恭的声音在贵县的几天密切接触,尤其是营救洪天王出狱前后他同上校所进行的赌约,使得石达开对这副邪里邪气又与众不同的说话腔调,留下了极深刻印象。与大小姐劳益月不同,石达开乍一闻听这副带些慵懒味道的腔调,便坚信确实是上校本人出现在了此地。只是眼下敌众我寡,石达开欲图自保尚且不能,上校作诗固然惊煞凡俗,可论起舞枪弄棒同人近身肉搏,以他那身稀松平常的武艺,无异于主动送入虎口的羔羊
因此石达开的第一反应便是出声向李秀成示警喊:“这里有大批清妖,我顶着,李兄快快离开”
但是不管众人信与不信,事实胜于雄辩,接下来的景象让在场的所有目击者皆瞠目结舌,以至于多少年过去之后仍有人对当时的场面津津乐道
只见十尺多高的树巅之上,缓缓浮现了一个人的影子。那人影直身肃立在劲风厉雨中,负手昂头,衣襟飘飘,脚底下未见任何着力的支点,似乎像神灵凌驾于虚空;人影的一头碎发半短不长,散散乱乱遮盖住一张惨白兮兮的脸孔,伴随远方天际的霹雳闪电和轰隆隆的雷声,更增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