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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校舍不得放走张国梁这样的俊杰,便死皮赖脸仍想继续游说,被那张国梁不客气地挥手打断道:“多言无益,李大人又何必强人所难子曰:道不同则不相予谋。你我各为其主形同水火,张某趁你今日势单力孤,将你一举拿获也属份内之事;纵你有精兵百万,张某何惧之有李大人当真以为我不敢命令擒下你吗”
“不是不敢而是你做不到。”上校极为惬意地伸了个懒腰,用值得玩味的眼神打量张国梁,“老子这头四个伤号,又有你跟刘永福这层师门关系,张大人是个正人君子,要收拾老子,也必是日后明刀明枪杀得我口服心服,哪里忍心恃众凌寡欺负老子这几个伤病之人”
“想不到李大人倒是张某的知己”张国梁苦笑着,转头望向刘永福问:“义仔,他们三位我可以放走,你就留下跟着我吧”
刘永福似乎进退两难,视线在师叔与上校二人之间梭巡,迟疑片刻答道:“我还跟着李上校好了。师叔若见到我师傅,别告诉他我在做什么,不然师傅又要骂人啦”
“你师傅”张国梁欲埂他宅心仁厚,恐刘永福难过,不愿当着李秀成的面便指斥他就是杀人凶手。但把刘永福独自留在杀师仇家身边,张国梁又着实放心不下。好在既知这个师侄下落,大山里人又跑不掉,过后对他说明事情真相,自然会离开李家军而回到官军这边来。
张国梁就拉过刘永福推到上校跟前说:“我将义仔托付给李大人,万望善待他”
“老子向来善待所有的属下”上校引以为傲地说,“你张头领不愿过来当我上司,愿做老子手下我也照样善待于你”
可能是上校自信自得的模样激怒了张国梁,他白净的面皮猛地翻起一层酱紫颜色,冷哼着言道:“看来李大人对自己人望和魅力很有信心啊。张某虽无法投靠李家军,却也不想阻碍对李大人尊崇的人另投明主。我看咱们不如打一个赌张某手下有百多团丁,正好李大人属下带来的人也大体相当,咱二人当场开列条件,赌是你的人投到我们官军这边的多呢,还是我的团丁加入你李家军的多怎么样,就怕大人为免于丢丑而不敢应承呐”
上校赌性极强,或者不如说,在他骨子里存在极其争强好胜的性格特质。自他来到大清朝短短半年,便已先后同人对赌了好几回,其中包括与石达开打赌赢了他当上校的“妹夫”;同天地会大叛徒、刘永福的师傅张昭打赌赢下了他的脑袋,以几跟死太监阴阳莫先生打赌平分秋色等等所以此刻张国梁用打赌向他发起挑战,上校虽明知陈石柱带来的这百把义军,其人员素质、团队内部凝聚力和向心力、对老子的忠诚度都同李家军相差甚远,却还是不想当着张国梁的面认栽丢份儿
“他娘的赌就赌,谁的部下反水的人数多就算输老子就不信会输给你张头领”上校咬咬牙把心一横接受了张国梁的挑衅。只不过上校表面上虽然强硬自信,心中却空落落的发虚石柱子带来的义军良莠不齐,又不曾受过类似李家军的系统思想教育及观念熏陶,只怕老子多半会他妈的输给他姓张的
不过到了这当口再让李上校退却服软,就算几头大象也拉扯不回了。上校其实还心存侥幸,指望他那套新鲜出炉没几天的“李氏重要思想”能够发挥核威力,忽悠一些乐于思考人生理想的团丁弃暗投明。
当下双方整队,张国梁大致介绍了这场赌约的由来,接着马上做阵前动员说:“你们这班弟兄打从天地会的时候起就追随我出生入死,大家图的是意气相投、志向一致;现在我张某人跟这位李大人打赌,各自开列加盟条件,你们当众有谁觉得跟着李大人干更有前途,今日可以当场投效过去,张某绝不做阻拦报复”
于是首先由李秀成对清军团练宣讲他的“四为”主义为了活,为了活好;为自己,为家人亲眷凡临阵新加入李家军的有识之士,一律赏银元十块,按例每月给付兵饷及休假探亲的盘缠。
上校自忖他所开列的条件相当优厚,要知道当时的清军团练部队军饷由地方募款自筹,待遇想必高不到哪儿去。老子以李氏光辉思想引路,以白花花耀眼的银元做强劲动力,难道说还招不来几个见异思迁的变节分子
然而上校失算了整个张国梁的团练营没有一位产生思想动摇的团丁,仅有一名算不上正式成员的随军幕僚出列转投门庭。
可就是这个幕僚的出现,后来却酿造了晚清咸丰初年最离奇的一宗悬案,以及堪称是当时最大的政治丑闻与官场笑话此人其后戏剧性的遭遇对历史影响之深,以至于到了一百多年后史学界仍为此而争论不休,至今没有一个明确的定论
第十九章皇家1
大清道光三十年的这年冬天分外潮湿阴冷,上校李秀成直勾勾看着那个非正式在编的幕僚,双手分开一众团丁,朝着他笑容可掬地走近。如果他能够准确地记忆后世学究们穷经皓首编撰的中国近代史,那他一定不会把这位越走越近的湖南人引见给天王洪秀全,从而间接制造了晚清政坛的一件风谲云诡的特大丑闻
不知何故那一刻上校突然非常想喝酒,不是张国梁那种夺命烧刀子,而是他从已经淡漠的遥远当代记忆里,提取出一桩完全不相干的事情。记得就在他留学就读的加利福尼亚,他曾有过一回跟一名摩尔多瓦混血洋妞游历酿酒庄园的经历。据说那庄园是全美洲最大的葡萄酒庄,出品的白葡萄酒味道极为醇正。庄园主是个华裔女子,芳名叫作林淑华。由于同宗同祖的缘故,这位姓林的女士款待上校格外热情后来上校才得知林女士有位非常著名的曾祖父林则徐
也就在上校见到那位引发风波的湖南人的时候,差不多与上校处在相同纬度线的广东省一个名“普宁”的小县城的驿馆里,已经75岁高龄的云贵总督林则徐忽然害了急病,症状是上吐下泻呼吸困难。
跟随林则徐奔波一生的贴身仆人张福这时也成了垂垂老者,他见林大人病得很重,赶忙唤来林家公子林聪彝和驿丞去找郎中,郎中来了之后把脉开方忙得团团打转,等药煎好端上来,林则徐病势急转直下,将喂进嘴里的药汁全都吐了出来,渐渐陷入了弥留
林则徐十四岁中秀才,二十岁中举人,二十七岁中进士选翰林院庶吉士。在林的四十年从政生涯中,历官一共十三个省,从东南沿海直至西北荒漠戈壁。大清嘉庆老皇帝驾崩后,生性简朴勤勉、忠于国事、喜欢经世致用人才的道光帝即位,启用已经辞官回乡的林则徐重新复出,由浙江盐运使做起,这一做便是整整二十八年,就好像照彻道光时期的一柄巨烛不间断地燃烧,烧到最后烧到这座粤西小城,现如今仅剩残存微光,就快要熄灭了
九年前初夏的一天,按西方纪年为1839年6月3号,林则徐达到了其为政以来最光辉荣耀的顶峰。为抗拒以不列颠人为首的西方列强的经济侵略,根除鸦片肆虐、国民羸弱和大量白银外流,时任钦差大臣的林则徐张贴布告,下令在离广州城百里以外的虎门滩择选一处高地,挖掘两座15丈见方的大型深池,并叫人在池前开凿一条长长的涵洞直通大海,将从英国鸦片贩子手里强行搜缴来的两万多箱烟土码放池边。这天风和日丽,骄阳似火,随着林则徐一声令下,厚重的闸门被提起,通往大海的水渠把浓盐制成的卤水灌进池内,四周数千民丁将球状的鸦片切割作四块扔入水中,再倾入一担又一担的生石灰,经卤水浸泡,生石灰把害人的烟土烧作了团团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