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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三娘当然不清楚,正是由于这位平素唯唯诺诺的韩喜子,关键时刻一次当机立断的举措,几乎拯救了下马湾一役的危险战局
寨墙垮塌出现了豁口。一向老实本分的韩喜子挺身而起,不顾枪林箭雨带着人去堵缺口。
情势当真危急万分,等韩喜子他们刚刚跑到寨墙豁口处,一个带着清军战盔的脑袋就冒了出来
“杀”韩喜子大喝一声,挥起手中的薄刃阔背大刀向那才冒出头的脑袋砍去。
瞧不出这喜子还蛮有着一把子力气,一刀便将头颈连根斩断,只见傍晚的暮色里飞起一溜墨汁般的黑色血线,那清狗异常讶异地撑大了嘴巴,才发声叫了一半,脑袋已经被砍落飞下了墙外,那另一半的喊声从一颗瞠目结舌的、被斩落的头颅中发出来,怪异的情形顿时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那韩喜子挥刀砍死一名重甲兵。他的伙伴们也纷纷枪剑齐驰,将另外几名攀上了寨墙的重甲兵挑落下去。
原来一架官军的攻城云梯乘寨墙出现豁口,已然悄无声息地搭了上来,同时又有几具重甲步兵闪亮的铁盔也浮出了墙头。
韩喜子一边大呼小叫舞刀砍翻了数名清狗。不知道什么原因,眼下的这位喜子一反常态,平日里内向腼腆的性格丝毫不见,只剩下一个手挥夺命大刀、杀红了眼珠子的凶神
无奈敌人蜂拥而来,顺着云梯涌上城头的重甲兵愈来愈多。他们的盔甲虽说笨重,但是近身搏杀时的防护能力超强。普通枪剑压根伤及不到身体的要害部位,而反击时的朴刀长矛,却给了守寨士卒造成极大的杀伤。
不多时韩喜子已接连在前胸、肩膀、后背等处连续吃了几下刀剑,已经被自己淌出的血水濡湿,犹自以寡敌众死战不退,激斗中右腿的筋脉亦为清军重甲兵斩断
如果不及时堵住这个缺口,整个下马湾水寨的防卫体系就将被官军突破,原本已经十分脆弱的防线则面临崩溃的危险
苏三娘临危不乱,下达指令的声音一如既往地静若止水。
“弓箭手列队,刀斧手准备出击,投石机对准豁口预备”
只有她自己听得出来,传令到最后几个字时语调已有些发颤。
寨墙上,韩喜子及一干兄弟已经油枯灯尽
刀光。血光。
源源而来的重装步兵组成一只可怖的绞盘,不断绞束挤压出守卫者的最后一滴精血。
韩喜子的大刀刀刃已砍豁了口,拖着一条伤腿连瘸带拐地拚尽最终一丝气力搠翻一名清兵,自己也被几根长予剌中。韩喜子感到前胸处传来一股猛烈而突然的疼痛,同时又觉着胸口一阵清凉,象是被不知从哪儿刮过来的冷风吹透了身体。他惊诧地低头察看,发现自己的胸膛上多出了几根物什儿,辨别了好一阵才明白那是沾着自家血迹的枪头矛尖
于是韩喜子终于崩溃般连吐几口黑血,身子支持不住地摇摇晃晃,吃力地回转身,用哀伤无望的眼神朝苏三娘这边遥看
“寨主,你当心啊我、我”
韩喜子似乎想最后对自己尊敬仰慕的漂亮女寨主留下一句话,实际却只是嘴唇嗫怒嚅几下,身子一僵,然后活似一只僵死多日的禽鸟骸骨,僵硬而笔直地滑出寨墙,特别舒展地向朝着寨下坠落
内心一阵剌痛,泪水模糊了苏三娘的视线
仿佛有一阵迷离无际的水雾忽然从她眼前浮起
“投石放箭”
她晃了晃头,几把檫净满脸的水液,机械地下达命令。
大小石块纷至沓来,劲疾箭矢如雨而至。拥堵在寨墙缺口处的重甲兵顿时乱作一团。
“刀斧手出击”苏三娘再度下令。
若狼奔犬突,几十名凶神恶煞似的壮汉精赤了上体,挥舞着寒刀利斧冲向敌阵,只听“喀喀喀”金属触及盔甲皮肉发出骇人响动,凄号狂吼声不绝于耳。
不多时拥上寨墙的重甲兵已被砍杀歼灭,而架在缺口上的云梯却好象一条通畅的甬道,仍接连不停地向寨内源源不断地吐送着清军援兵
第六章双王合壁2
就在这要紧关头,城头出现一只瘦小灵活的身影,拖着一根长长的木柄弯钩,几番腾跃已窜到云梯旁,举钩搭住云梯横梁,发力要将梯子推离寨墙。
看见那熟悉而牵挂的弱小身影,苏三娘惊喜交集。
“玉成”她竟有些失态地激动轻唤。
寨墙上那瘦小身影是苏三娘的徒儿,姓陈名玉成,虽年仅十二三岁,已显出少年老成的机警和勇敢。
少年陈玉成气力不够,未能推动重重的云梯。当下却招来了两三名重甲兵的夹击围攻。
只见那少年不慌不忙地甩起一支袖箭射中一名甲兵的咽喉,接着匪夷所思地躬身用自己的头向另一名甲兵的肚皮拱去,把那行动拙笨的家伙顶了个人仰马翻。
后面的第三名甲兵见这小孩年纪既轻,武艺也只马马虎虎,可是人却刁钻狡猾异常,于是吼叫着狠狠扑过来,打算凭借自家的大块头将小家伙死死压倒在地
不料那少年嘻嘻一笑,突然矮身窜了过来,身子滑得象只泥鳅,他一扑没扑到,居然被这小子从裤裆底下滑了出去,还顺手在甲兵的裆下掏捏了一把,疼得那甲兵手捂小腹连连呼痛
少年陈玉成摆脱了清狗们的钳制,又回头横过搭钩对付架上寨墙的云梯,这回他学了个乖,不再一人逞匹夫之勇,而是转身召呼附近几位艇军刀斧手,数人一起,这才把云梯连同攀附于梯上的重甲兵推落寨下。
云梯倾倒时,从梯上掉落的重甲兵悲号一片,余音久久萦绕。
“师傅。”退下寨墙的陈玉成召唤苏三娘。
苏三娘难得地流露出女性的柔情,怜惜地抚触徒弟那被烟火熏墨了的脸蛋:
“玉成,好孩子,幸亏你机灵”
陈玉成兴奋地向苏三娘炫耀:“师傅,徒儿我已经杀了五个清狗啦”
“好,好不愧为我三娘的好徒弟”
苏三娘夸奖他,实际却心事重重。
“师傅,清狗们来得凶猛,你说咱守得住下马湾水寨吗”
“守是注定守不住的,清狗人多势众,瞧这架势必定不会善罢甘休怎么,你怕了么”苏三娘笑岑岑望着爱徒。
陈玉成一撇嘴:“怕我是鼎鼎大名的苏三娘的徒弟,我怕他个鸟大不了把这颗脑袋摘给他们,不过至少也要用十颗清狗的头颅来换”
瞧这陈玉成小小年纪却一身豪气,苏三娘甚觉欣慰。
“好孩子师傅要交待一件事让你去办这样,你驾船走水路,留意清狗们在江上是否有埋伏。如果能通知罗头领他们的艇军策应咱们一下最好,若是来不及,你设法绕到清凉峰山口,打探一下清狗们方阵背后的虚实,估磨他们大体来了多少人一共有几门炮”
“行。”陈玉成爽快地应着。“干脆我在清狗的后方放一把大火,吓吓他们这帮助狗”
“万万不可”苏三娘忧心地劝阻。”你一个孩子家,对方有上万人,中军附近必定戒备森严,没必要去冒这个风险”
陈玉成嘻笑着。“放心吧师傅。没事儿,我放火吸引清狗们的注意,师傅你趁机带领弟兄们从水路转移。我人小,腿脚快,一乱起来他们捉不到我的”
但愿吧。”苏三娘不无忧虑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