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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专门过来我其实”
程湘婷正在给程锐夹菜,听他这么说,又笑道:“锐锐说你住在这里,我还想着有人照应。哪知道你一个人,自己都照顾不好。以后有什么事,就到那院找我。”
姜彻的耳朵有些发红,摇头说:“没,我也不怎么住在这儿,平时都在外头。”
程锐看看姜彻,又看看母亲,小声说:“姜彻哥,我晚上过来找你看电影好不好”姜彻修好了录像机,程锐已将他存下的带子看得差不多了。
程湘婷拿筷子敲他手背,说:“程锐,叫叔叔。叔叔也有自己的事,你不能总是缠着他。”程锐吐吐舌头,乖乖吃饭。程湘婷又给他夹了菜,转而对姜彻说:“这孩子被我惯坏了,小姜你别见怪,不用理他。给你添麻烦了。”
姜彻赶忙摆手,接连说没事。
程湘婷笑笑,不再说话。
程姐和程锐,姜彻看看两人,一边吃饭一边想这称呼。
程湘婷还很年轻。
晚上睡觉的时候,程锐躺在被窝里,睁大眼睛看着程湘婷,它散着头发倚在床头织毛衣,暖黄色灯光下的脸庞素净而温柔。他想起来有次家长会,同学指着他妈妈羡慕地说,又好看又年轻。
“看我干吗快睡觉,明天还有课。”程湘婷说。
“妈,”程锐往被窝里缩了缩,屋里没有暖气,还是有些冷,“你是不是喜欢姜彻哥哥”
“瞎说什么呢,想哪里去了。”
“可是你对他真好。”
程湘婷伸手抚摸他的头发,见儿子不说话,便又转过去,一边打线,一边淡淡地说:“瞎想,妈正想跟你说,以后不要总去他家里,又不是亲戚。你看他邋里邋遢的,手脚又笨,一个人住,不会照顾人,没个正经工作,不知道是什么人。你离他远点,听妈的话,我是为你好。”
程锐将脸埋在被子里,说:“不是。”
程湘婷叹气,放下针线,躺回被窝里抱着他,轻轻拍他的背,程锐一动不动,一副软硬不吃的样子。母子俩对峙半晌,程湘婷有些恼了,拔高声音说:“你想干嘛我说不许就是不许。”她声音尖细,程锐捂上耳朵缩成一团,眼睛里已含了泪。程湘婷冷哼一声,啪的一声关了灯,背过身去。
过了一会儿,程锐听见她压抑的哽咽声,贴着自己的脊背也在颤抖。他轻轻探出手,摸着她的背,怯懦地说:“妈”
程湘婷转身一把抱住他,抽噎道:“锐锐,你听话好不好我知道我不是合格的妈妈,我对不住你,可我真心待你好,你听话行不行妈一天累死累活的站柜台,让你总是到外头吃,对不起,我不该骂你的妈就是忍不住,你别怪我都怨你爸,要不是他,咱们母子俩就不会这么命苦听话,就剩咱俩了,听话”
黑暗里她的声音带了湿漉漉的水,让程锐想起潮湿的夏天里沉闷的空气。
程湘婷絮絮叨叨地说:“我太傻,都怨他锐锐,我只有你了,你听话,对不起。我不该骂你,别怪我”
程锐想问她,是不是在想爸爸,却又说不出口,鼻子发酸。爸爸酗酒,还打人,妈妈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带他搬出来住。只要惹她生气了,事后总要这样说很久。程锐试图想些开心的明朗的东西,却想不起来,眼泪忍不住就流了下来,他开始哭,又不知道为什么要哭。他抱住妈妈,哭着说:“你别哭了别哭了,我听话,我听话别哭了”
这次她很快就不哭了。
因为有人在敲门。狠狠地,一下一下地,更像是拍,或者砸。
程锐听到来人的声音,下意识蜷起身子,将自己蒙进被子里,咬紧了嘴唇。程湘婷捂着嘴,抱紧他。
“程湘婷,你给我开门”
“我知道你在湘婷程湘婷”
“邵子锐快来开门小兔崽子,你他妈给我过来”
模模糊糊的声音隔着被子传进耳朵里。
身体不由自主地发抖。程锐抱紧膝盖竭力想要控制住,却还是没有办法,越抖越厉害。周围黑乎乎的,什么也感受不到。
他听到母亲开灯,下床,趿着拖鞋去开门的声音。
她轻轻的、压抑的声音传过来:“会吵醒房东的,你有什么话进来说。”
然后是什么东西轰然倒地,重重碰在地板上的声音。
“操你妈没听见老子让你开门吗邵子锐呢邵子锐邵子锐”
要把被子抓紧。缩成一团。将自己包裹起来。
“你发什么疯孩子都睡了”是程湘婷尖利而沙哑的声音。
“我是他老子我让他开门,他是死了还是聋了,怎么不过来”
沉沉的,不稳的脚步声一点点靠近了。
被窝里很闷,他有点喘不过气。
“邵为均你能不能正常点,整天喝成这样,然后来找我们闹事你别吓着孩子”
要闭上眼睛。捂紧耳朵。
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睡着之后就好了。
明天就好了。不要动。不要说话。是个梦,天一亮,什么都好了。
被子被猛得拉开,灯光刺进眼睛里,程锐下意识地去捂眼睛。
邵为均一手扣着他细细的胳膊,用力扯下床,问:“怎么不给我开门”他说话带着很大的喘息声,呼哧呼哧的扑在脸上。程锐嗅到他身上熟悉的酒精的味道。
坐在地上的程湘婷一把拉过程锐,挡在身后,抬头瞪着他说:“你早晚喝死在外边我们已经没关系了你给我滚这是我儿子,是我儿子邵为均,你不要以为我好”
她的话断在一声闷哼里。
程锐连连后退,跌坐在地上。
他看见醉得一塌糊涂的父亲,撑墙站着,狠狠踢上母亲的肚子。程湘婷倒在地上,痛苦地抱着头,嘴里的骂声搀着哭泣和哀鸣。
“操,你是老子的女人,还他妈想干嘛骂啊骂看我不抽死你这张贱嘴还他妈敢不给老子开门,学硬了啊”邵为均蹲下,拽着她的头发将她拉离地面,一巴掌掴了上去。
程锐咬着嘴唇,眼泪刷刷地流了一脸,流进衣领里。
他想大哭,目光忽然对上了父亲的眼睛。
幽深的,像是一汪污黑的沼泽。
他闭嘴,撑着地站起来,拉开门跑了出去。
外头已经完全黑了。
程锐跌跌撞撞地跑,眼泪鼻涕在风里被吹干,又不断流出来。他抬袖子不停地抹,一味地跑。
那些喧嚣的声音都会被风抛在脑后,什么也不会听到了。他什么都没有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