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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点错,您现在站起身就走。”
“没一个字儿错”惹惹叫道,“我爹我娘我老婆也不比你知道我”
红面相士听得欢喜接着说:
“再说三大,脚大。人活在世,站着走路,全得使脚,死了一躺,脚才没用。脚是人根,也是命根。脚大命必大。”
“这话您甭细说,我说吧去年坐车去紫竹林租界,一车人全掉沟里,最轻的把脖子摔断。只我一个爬上来,没事儿,连肉皮也没蹭破,这事奇不奇老爷子,你算绝啦过去我常说,谁算卦谁傻瓜,今儿我才明白,谁不信谁傻瓜我再求您一件事,我眼下怎么样是不是赶上倒霉事儿了”
“我刚头拦您,就要告您这个。刚才这一大套,说的是命,现在说运。为嘛先说命,后说运命是死的,运是活的,好比命是河道,运是水里的鱼。不知命。碰到好运,该抓不敢抓,不该抓得抓,好事弄坏、坏事更坏。眼下您以为山穷水尽,实则柳暗花明。您回去瞧鼻尖儿,人的运气一来,光亮鼻尖,您这是鼻赛灯苗。运气正高;运气一到势如潮,逢凶化吉鼠避猫。可人转运时候,好比冬去春来交节换气,总要三天暖两天寒,别怕为嘛呢不管您怕不怕,天该凉就凉该暖就暖,由不得您。当下是,明珠埋上许多年,有光不发实可怜,大风一日忽吹起,拨开云雾见晴天。您信我就听我的,别犯嘀咕,拿出胆子,爱嘛干嘛。不信您抽个签子瞧瞧,一准是“天地泰”。上阴上阳,阴压阳,可天边阳气愈来愈旺,上边阴气愈来愈衰。这里有四句话,眼前迷雾都不算,云彩后边是蓝天,蓝天万里再没影,大圆太阳头上悬。少说三五月,多则大半年,阳劲儿一上来,您是新袍新褂新靴新帽新鱼新虾新房新轿,吉祥安泰,万事如意。到那时,管保是“乾天卦”,要有半点不对,我就不算个相面的”
惹惹赛穷秀才中举,差点给红面相士叩头叫爹。左瞅右瞧没一个看热闹的。身后只有一个小卦摊,算卦那人没事做,背朝地趴在小桌上打磕睡。他便乘兴凑前压低声说:
“实话告您,我家祖传有个金匣子,都说叫我叔叔婶子独吞了这是家丑,不该外扬。既然您这么神算,我打算问问您”
红面相士立时张手制止惹惹的话,正色道:
“您打住,这不是我的事。人有命运,我便算命,世间是非,非我所能。我要瞎说,就是骗你。您这是衙门里的讼事儿。”
惹惹心里惭愧脸发烧,起身掏银子付钱,不料这相士说:
“银子您拿去,我的话要应验了,您再送钱来也不迟,到时别美得晕头转向,把我忘得一干二净就是了。”
惹惹叫这相士道破天机,心里的石头全搬走,满心欢喜,哪能甩袖子就走。忙把怀里的碎银子零铜子掏净了,撂在桌上,再三再四谢过才去。刚走出市口,迎面来个男人,跟他脸对脸站住,仰头瞅他。这人四十来岁,矮小精瘦,短打扮,后腰别一杆二尺多长斑竹烟袋,一头玉石嘴,一头大银铜烟袋锅儿,比嘴还大。光脑袋,梆子头,一瓣黄毛刚能揪住缠起一道红线辫根,赛个起兴的小猪鸡巴。干巴脸上一左一右鼓起两颧骨,赛核桃。上头架一副圆眼镜,镜片发蓝挡着眼神,眼镜却对着自己。惹惹认的人多,怕记不住得罪人,便说:
“哥们儿,嘛事”
这人板着青巴脸说:
“谁是你哥们儿,我不认得你。刚头你叫人看相了”
“你怎么知道”惹惹一怔。
这人嘴一歪,左嘴巴一条弯沟,说:
“你本不该这么得意,却一脸笑,一准叫那个在江湖混饭吃的相士唬住了。”
“为嘛不该得意”
“自己的宝贝在人家手里,得意嘛”这人说完就走。
惹惹一惊,心想今儿怎么专碰奇人,上去扯住他袖子说:
“你能帮我”
这人拿一对蓝眼再看他,直看得惹惹心里发毛,才冷冷说一声:
“你随我来。”转身便走。
惹惹身不由己老老实实跟在他身后脚后屁股后边。
此处有诗曰:
方离乱土岗,又入深水潭,
人事明处解,鬼手暗中牵;
打破葫芦皮,粹出把芽钻;
开花结葫芦,籽复在其间。
第八章 祖传金匣子
第八章 祖传金匣子
许是应上红面相士的卜语,好事有腿,你不找他他找你。第三天影儿就找上门来,对惹惹说:
“二奶奶请您去一趟。”
一听这“请”字,事就有光彩了。
急步出家门,大步进大门,九九爷迎上来说:
“大少爷这两天身子不舒服吧:您没到,铺子都快乱套了,几次打算叫灯儿影儿去看看您,都没腾出人来。刚头还说,没主角就要晾台了。”
惹惹听得满心高兴,咧开大嘴乐呵呵说:
“您说哪去了。有您九九爷,千条线万条线,也乱不了一根线头。我先到里头瞧瞧二婶,跟手就来,有嘛事您只管言语。”
两步跨过二道门。只见一清瘦老者,身穿银灰素袍,头戴玄色方巾,乌鞋净袜,淡雅爽利,正朝后院走着,步轻无声,好赛天上风吹云飘,细看却是二叔。惹惹忙打招呼说道;
“今儿太阳真好,又没风,正好晒书,回头我去给二叔帮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