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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用了,就此别过吧,想来此生或能面圣,却是无缘再遇朱兄。且填一曲以慰别情”
说着便旁若无人在那亭子拍打栏杆,口中却是低声吟唱道:“亭台内。水榭边,繁星辉连天。夜风拂面华灯黯。残月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别离多”
唱了两回,连王振也下意识地哼了起来,这曲子本来就很易上口。
丁一却皱眉道:“不好。第一句水榭、繁星、华灯、残月没味道,不如改古道、芳草、笛声、夕阳清茶也不好,不如改浊酒”说罢却就极无耻地哼唱出原版,“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别离多;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问君此去几时还,来时莫徘徊;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又唱了几回,丁一却摇头道:“如此一来味道倒是对,只是不应景啊罢了,就这样吧,告辞,留步勿送人来,蒙眼。”
倒不是丁一不想留下,是实在不能再留了。
英宗再好说话忍耐也是有限度的,而如果方才作狂生状,后面又恭恭敬敬,你拿皇帝玩儿么皇帝很好玩那真不管接着扮狂生还是老老实实说话,感觉最后都是要亡命天涯了这首送别英宗已然听过,丁一就感觉此行不虚了,以后当英宗听起这曲小调,他便会记起这个狂生。
看着丁一离开,英宗微微一笑冲王振道:“先生这世侄,倒是趣人,起始我是不喜欢他的若不是身份,直、谅两字却是难得。”
论语之中就有提到“友直友谅友多闻”,这个“谅”字,却不是按后世某些所谓学者随心所欲想当然做“宽容”来解的,说文解字里讲得明白,“谅,信也。”
英宗的意思就是丁一这个人,看来正直、诚实的。
皇帝从来不会没心计,皇帝从来也不会很好骗。
沽名卖直的家伙,英宗是见得多了。
丁一侃侃而谈的关于当一个好皇帝很难的说辞,虽然让英宗很有认同感,但也不见得这样就能让英宗觉得丁一可以信任。事实上,从小就在天下最为肮脏的地方皇宫里长大的英宗,反而下意识地提起防备心来。
不是只有武者才有这样的下意识,英宗所从事的实在是天底下最为敏感的职业,他要这点防守都没有,早就被赶下龙椅了,多少有继承权的人盯着这椅子所以当时他虽点头,其实心中已暗暗对丁一生了反感,这也就是为什么丁一说完,英宗反而去跟王振谈茶的原因。
因为英宗的提防已经让他下意识拒绝和丁一说下去了。
这一点,皇帝,特别英宗这种出世就长在深宫里的皇帝,从小就开始职业培养,练的就是帝王心术,术业有专攻,就算是对犯罪心理学、心理侧写、肢体语言有过深入实践的丁一,也没有发现出当时英宗这个心理变化。
皇帝的心思要是那么好猜,就不叫伴君如伴虎了,要是骂他或拍马屁就能得信重,也就不会有这大明朝,英宗只信重王振一人了。
其实如果当时丁一没有插话,大约他在英宗的心目里,也就是一个故作惊人语的狂生罢了。
所谓直、谅,只不过因为英宗当时问丁一,自己需要朋友么若是丁一作惶恐状,那么明显就是居心不良;至于答需要,皇帝称孤道寡,要什么朋友若说不需要,那先前丁某人是在放屁么
偏偏丁一所答,“我当君是知己,君视我为路人,有何不可”管天管地管不了人单相思啊,丁一这么一答,倒让英宗觉得这人正直:别提什么高不高攀,我心里这么想,我就这么说,我也不打算要你因此付出什么。
后面填那小曲,丁一说道,“如此一来味道倒是对,只是不应景啊”更是大大的改变了英宗对他的看法,觉得此人正直,有一句说一句,改完的词确是比开始的有味道,但也确实不应景,难得丁一直言不讳说将出来。
王振没有说什么,似乎那炉子里有着许多的奥秘,等着他去揭开一般。
水又沸了,茶是好茶,清香扑鼻。
“爷爷注,直谅非良事,老奴只恐此子寿元不长。”王振放下茶盏,方才开口。
英宗微微一笑,只是道:“先生过虑了,若真是表里如一,泱泱大明,何至容不下一位正人”帝王心术便是如此,他决不会在不需要表态时,无端去承诺什么。只是做了一个假设前提,再以一个反问句来回应,似乎说了,也似乎什么都没说。
王振没有再就这个话题探讨下去,而英宗也没再提起。
上午的阳光很好,枝头的鸟儿叫得欢快,金鱼胡同的丁家宅院门房里,一大一小两个门房,正在读着千字文,这是丁一交代给风三公子的任务,教会小门房识字,很难理解丁一为什么热衷于让宅院里所有人都识字,但风闲还是照做了,毕竟他现在不是风三公子,而是丁家的门房。
一顶轿子从胡同头匆匆而来,还没停定轿里人便揭帘奔了出来,却只是丁一的换帖兄长商辂,他急冲冲地向风闲说道:“你家老爷呢快带路”很少有见商辂这么失态的时候,就算酒酣之时击节而歌、热血昂扬之际商辂在醉倒之前也是不致失礼的。
“回商大人的话,我家老爷一早就出门去了,带了十来个伴当,说是去赴郕王的约。”风闲一揖到地,倒是不卑不亢,“商大人要不略等片刻,小的便去禀告奶奶,说是大人过门来访”
商辂长叹一声,但此刻却也无法可想,只好点点头道:“快去吧”
风闲便对那小门房说道:“快去报与奶奶知晓。”又对商辂致礼,“大人见谅,老爷吩咐过,小的不便去女眷的院子”
商辂揉了揉了太阳穴,挥手示意风三公子让自己静一静,便抬脚向宅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