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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两者又有不同,变文可为正剧,为悲剧,为喜剧,参军戏一般则只是作喜剧效果来逗观众笑。变文可以演化铺陈,叙述战场之壮烈、敌我之斗争,参军戏便不能了,它只能揶揄,但揶揄的对象总不能是张迈、杨易这些英雄啊,若要歌功颂德嘛,这参军戏一歌功颂德了就不好看,只能揶揄敌人,而这又不能引起老百姓最大的兴趣,所以一直以来参军戏的声势便远不如变文。
但随着天策政权的壮大,内部问题逐渐涌现,民生问题凸显了出来,百姓对内部的关注热度渐增,这参军戏便从角落之中走出来,开始揶揄一些官吏的问题,像这次中部的粮商问题,对参军戏来说正是最好的题材。因天策政权未有因言治罪的前科,所以表演参军戏的倡优便越来越大胆。
郭汾这时所处的乃是一家小酒楼,地方偏僻,台上的参军竟然拿时事来开玩笑,丑角是一位“古代的宰相”郭汾听了一会便猜出是郑渭,此戏中的宰相迂腐而无能,又庇护奸商,在“皇帝出征之际”弄得民怨载道,郭汾虽然觉得这个影射对郑渭来说太不公平,但这两个优伶手段不差,竟然还是将郭汾给逗得几次失笑。
参军戏演完了两个优伶下台求月票,郭汾手一松就将钱包整个儿砸了去,那优伶回台唱诺谢赏,郭汾走到后台来,那参军正要洗去脸上墨彩,见了郭汾进来慌忙来迎他认得这位大客。
郭汾道:“你们演得虽然不错,不过可将宰相演得太也不堪了。”
那参军道:“夫人说的是,我们原知道这位相爷并非无能之人,要不然他治下也不会有参军戏了。说起来,我们能吃上这口饭,倒是靠了他。”
郭汾道:“如此你还这么揶揄他。”
旁边苍鹘叹道:“因为大家愿意听啊。人情如此,我们从中原远来,到了这凉州地面上,是在人情事上讨口饭吃,只能顺民心而行。”
郭汾道:“若依你们真心,却觉得这位相爷如何”
参军与苍鹘对望了一眼,一时不敢就回答,郭汾道:“怎么,凉州这边不是中原,又不会因为说句话就得罪。”
苍鹘较老较持重,还是不肯说,参军较年轻,脱口道:“这位宰相,我们敢得罪,敢揶揄,想他也不会拿我们怎么样。那位皇帝嘛”苍鹘咳嗽了一声,参军忙道:“皇帝非我们所敢议论。至于那些将军,我们也是不敢揶揄的。”
郭汾心中琢磨着这两句话,忽然间大感这两句话里头的含义,竟比天策府内、纠评台上诸大臣大将的长篇大论更有味道
一个恍惚间,郭汾仿佛看到了两个未来,两个国家,一个是倡优可以揶揄的国家,一个是倡优只能歌颂的国家。在这一刻她心中的想法有些动摇了,竟不晓得究竟是被揶揄者伟大,还是被歌颂者伟大。
第一二一章德贼法患
郭汾从小酒楼中出来,又要往天宁寺礼佛,为丈夫和孩子祈求平安,不想还没到便遇到了一场急雨。春雨冬雪,对农业社会来说都是好事,仲春的这场雨淅淅沥沥,下得甚密,郭汾出门时没带雨具,望见一座小庙便躲了进去,一看,却是一座观音堂。
郭鲁哥家的说道:“天雨留客,想必这座庙与夫人有缘。不如便进去上香吧。”
佛家讲究的是一个缘字,郭汾称是,便入得内来,却见这观音庙虽然不大,收拾得却也雅致,正殿一对楹联,写的是:“圣名自在,大慈大悲度世;经诵普门,救苦救难寻声。”
郭汾一直以来表现得武勇,其实郭家文武兼资看郭洛便知道了,所以她在书法上也有一定修养,入凉以后打架的机会少了,接触文事的机会却就多了。安陇地区虽然僻处西北,但自汉及唐却屡出书法名家,各处珍藏之墨宝甚多,郭汾本来就有底子,见得多了,眼界自然也就更上一层楼。
这时看了这副楹联字体不俗,又是新雕成的,显然是近人笔墨,心道:“河西人文荟萃,假以时日必可大放异彩这人不知是谁。”一看署名,却是范质,不由得莞尔,心想:“原来是他。怪不得这笔字看着熟。”
范质是中原名士,又是后唐常驻凉州的使者,郭汾曾隔帘接待过他两次,且听人说过凉州很盛行他的文章、题字,只是不料这座小庙也求到了。
这时早有本庙僧人见郭汾举止不俗,出来接待,郭汾指着楹联道:“你们在正殿上挂着这样的对子,倒也新奇。”
过年的时候在门上悬挂没有字的桃符是早就有了,但在大门悬挂题字题诗的楹联在这个时代却还是新生事物。
来接待的和尚道:“这是元帅首创啊,当日天策府落成,他就让张毅大人题字为联,大家看着觉得甚妙,因此纷纷模仿,现在凉州许多门楣都如此了。”
郭汾一怔,记起仿佛是如此,只是当初没留意,又道:“这位范先生的字如今在安陇正当时,听说行情上比张毅还贵,花了不少钱吧。”
那和尚见郭汾竟然认得范质的字,听这谈吐更是不敢怠慢,便料定她是某家贵妇,虽然郭汾身上并未穿金戴银,然而安陇地区民风质朴,许多大人物的夫人穿扮得朴素也很正常,忙道:“范先生曾在小庙下榻,一时兴起便为小庙题了这副对子,这手字倒不曾花钱。”
郭汾便入殿礼拜观音,添了香油,然后便随寺僧到东廊下喝茶,这时郭俱兰带了两个人赶进来问安,并带了雨具来,郭汾道:“我今天不去天宁寺了,就在这里避雨,雨停之后便回去。你们先回吧。”
郭俱兰答应了,却只是撤出寺外,仍然在不远处守候。
这东廊用一面立刀薄壁分成两处,郭汾坐在北段品茶,屋檐垂雨如帘,流入天井,倒也是一番宁静景象,到此心境渐安,竟然忘记了尘俗,对郭鲁哥家的道:“这才是让人清心处。天宁寺虽然是大寺院,却不如这里清静。”
却便听有人踏雨水进来,郭汾心想:“这时候还有香客”雨帘中望去来者却依稀认得,一个沙弥迎上前去唤道:“范先生来了啊,我这就去请魏先生。”郭汾马上就想了起来:“这是范质。看这沙弥的样子,范质倒像经常来。”
那边范质也朝这边望了一眼,他与郭汾其实会晤过,不过外交礼数是张毅所修订,郭汾见自家臣子时讲究不多,张毅却坚持会见外臣时不能失礼,一定要加一道珠帘隔开,因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