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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也好,我不必再费脑子想这些烦人的事了。”
“时辰已到,你没有时间想了。”上颢的眼睛望向了辕门外,目光肃穆而平静。
号角沉沉低鸣,一千人马已然集结完毕,茫茫黑夜里,战马嘶鸣,盔甲鲜亮,高挂的旍旗迎风飘扬。
军人放下酒袋,站起身来,他回头望了一眼寂静巍然的城池,抬起手将手指按在嘴唇上,女子亲吻时的触觉仿佛仍然停留在那里,她会在他的记忆里陪伴他,一直到生命终结的一刻为止。
集结的号角再次低鸣,军人缓缓地带上了头盔,大步向营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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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依然双更,下章完结
、参商永隔
云檀一夜昏睡至天明,醒来时,馆舍外的守兵已经撤去了。
一切尘埃落定,她的心冷得彻底,天空中又飘起了雪花,她披着长长的斗篷,站在敞开的木门边,像座雕塑一样静止不动。
“夫人”秋月惴惴不安,她试探般唤了她一声。
“我要去一趟军营,”女郎的声音又干又哑,她提起裙袍,木然地跨出了门槛,秋月连忙跟上去,却被云檀阻止了,“你留在这里等我,不必跟着。”
说罢,她快步走下台阶,穿过庭院,绕出了拱门,云檀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路的,她的心里出现了一片巨大的空洞,所有动作都像是提线木偶,靠着本能操纵。
她从马厩里牵出一匹温驯的白马,敏捷地翻身而上,轻抖缰绳,向着城外大营的方向绝尘而去。
仅仅一夜,整座军营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来自皇城的二十万援军已然占据了北关,远远望去,阵列浩大,旌旗飘拂,操演的军士随着口令一跪一起,刀枪一收一放,整齐划一,气势如虹。
云檀飞马至辕门外,营里的军官已然调换了大半,她面熟的军官几乎全都不见了,哨台上的守兵远远看见她策马的风姿,立刻派人上前阻拦。
“这儿的主将是谁我要见他”女郎高坐马上厉声道。
白马扬起前蹄,发出一声嘶鸣,两名卫兵不禁后退了几步,他们刚要开口斥责,却听得身后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何人擅闯军营”
云檀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形颀长,面容清癯的军校正大步往辕门处走来。
那是常岄将军,他跟上颢有过几回并肩作战的经历,云檀在皇城里见过他。
“原来是夫人”走得近了,常岄才认出了来者,他微微一愣,立刻挥手屏退两名卫兵。
云檀翻身下马,她揭下兜帽,快步向他走去。
飞驰了一路,女郎此时云鬟不整,面色苍白,她冲他惨然一笑,“想不到常将军也是七王爷的人。”
常岄摇了摇头,“我不是七王爷的人,只是他手持兵符,我不得不为他差遣。”
云檀点了点头,她颇为艰难地开口,“我来只是想打听上颢的消息。”
女子竭力用镇定的口吻说出他的名字,但常岄脸上的表情让她在一瞬间寒了心,只见军人清俊的面容上流露出一丝沉痛和悲哀,他低声道,“昨夜出征的一千人马,全军覆没,无一生还。”
云檀望着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她来之前总还残存着一丝侥幸,希望他没有死,上颢一向冷静聪明,总有化险为夷的本事,屡屡险中得脱,平安地回到她身边,她期望他这一次也能绝处逢生。
可惜她错了,这世上没有人是无敌的,百密终有一疏,千虑必有一失,从前辉煌的胜绩让她忘了上颢也是个平凡人,只要是人,终有无可奈何,听天由命的时候。
“昨晚到底出什么事了你真的看见了吗”
“真的看见了,你们小声一点,别引人注意”
木栅边围聚十几个小兵,此时正叽叽喳喳地议论着什么,沸沸扬扬的人声清晰地传进了云檀的耳朵里。
“昨晚我看得一清二楚,那一千人死得太惨了”人群中央有个小个子的兵士正插着腰讲话。
常岄听得此言,连忙向路栅走去,想要轰散他们,可云檀用力抓住了他的肩膀,不让他行动。
“让他们说,我恰好也能听听。”女郎漠然地动了动嘴唇。
常岄叹了一口气,默默地站在一边,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不远处,军士们你一言,我一语,急切地问询着昨夜的战事。
“闻将军和上将军怎么样”
“难道真的全都死了”
“怎么可能”
“这损失也太大了,我不相信”
中央的小兵士没好气地开口,“你们别抱希望了,他们全都死了七王爷派咱们的人去探察,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才敢向他汇报的”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倒是说呀”
军士们起哄起来,像要听故事一般催促个不停,那小兵被催得不耐烦了,只得老老实实交代,“昨天晚上,雪国大营半点都没有松懈,将士们个个挂剑负弓,严正以待,我都怀疑有人提前向他们通风报信了,咱们的人马完全是在硬闯,从一开始便毫无胜算”
目睹真相的小兵一脸痛苦,“我当时躲在半山腰上,恰好能纵览全局,闻将军带着三百人冲在最前头,他们也够厉害的,硬是冲破了敌军三道防线,闻将军全身中了十几箭还在拼杀,最后陷入了重围,被砍得血肉横飞。”
军校们听得瞋目结舌,闻澈在军中是出了名的骁勇,他们无法想象这样的猛将竟然转眼就死了,明明昨夜他还生龙活虎地在跟将士们喝酒呢。
“听说闻将军是主动请缨的,怎么一点胜算都没有”
“那上将军呢”有人焦急地问,“上将军怎么也死了我总以为他是不会败的啊”
小兵长长叹了一口气,“上将军上个月杀了侯家老将,昨夜侯家的两个儿子报仇心切,一看见上将军便红了眼,冲上去围堵截杀。上将军那时已经负伤了,可他跟疯了一样,半点都不肯退让,脸上身上淌满了血,居然还一刀砍了侯应宛的脑袋,又把侯承嗣刺了个穿,雪国军队见自己的主将被杀光了,气得发了狂,潮水一样往上将军那儿涌,他很快就血肉模糊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等他说完的时候,人群已彻底陷入了沉默,那小兵咬咬牙,眼里泛起了泪光。
“那么其余的人”半晌,一个高个子的将士喃喃出声。
“其余的人不用提了,全都死得很惨,”小兵抹了一把眼泪,吸吸鼻子道,“昨夜的阵仗过后,又下了一场大雪,时至今晨,他们连尸首都已经看不见了,就算找到恐怕也辨不清面目。”
木栅边的士兵一个个低下头去,他们闭口不言,除了缄默,似乎没有更好的方式能哀悼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