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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深仇大恨,即使再自私的人也不会无动于衷,而云裳的心里似乎根本没有这样的感情。
她在乎的只有歌声,曲谱和一把陈旧的焦尾琴。
等到由美貌引起的那阵冲动过去,苏烈渐渐开始恨她了,他恨她目无下尘,只倾心于曲乐,对他毫不上心,而云裳的歌声亦是十分古怪,它能令人心神不宁,惶惶然如魂魄出窍,民间也传出了风言风语,说镇洋王府里有个绝色美人,天赋秉异,能用歌声降服海怪;而有些则以为她的歌声会招致灾祸,吸引邪祟。
五王爷曾对她动过杀念,可却始终无法付诸行动,他感到自己被无形的绳索牢牢捆住了,而绳索的另一头就紧紧握在云裳的手上。
此时此刻,苏烈意识飘忽,半梦半醒,若隐若现的歌声宛如甜蜜的,让他拼命抗拒的同时又无法克制地升起了聆听的欲望。
不知不觉,夜已深,帘外残月如钩,海风吹打着黑黢黢的高山。
远处,光秃秃的山顶上,有一抹绛红色的身影立在风中。
云裳独自站在山巅上,除了这座寂寞的高山和空广的宫室,她无处能去。
一条浅红色的纱巾轻柔地盖住了女子的乌发,她将它从头顶缓缓地扯下来,挡住了眼睛。
淡红薄纱阻隔了她的视线,景物模糊地连成一片,女子满意地微笑起来,总算可以不用看清楚这个喧扰的世界了。
人,马,战船,号角还有喧杂的街市,总是不合时宜地出现,强行打断她脑中浮动的旋律,她感到厌烦,当她站在山顶上眺望大海的时候,时常想象自己沉入了深海中,失去意识的躯壳在永恒的寂静里漂浮,除了空灵的旋律,身边什么都没有。
此时,一抹诡谲的黑影随着呼啸的罡风悄悄出现在女子的身后。
“你来了。”红衣丽人毫不惊讶,她从容地转过身,望着身后的人。
“是的。”黑衣人压低了声音。
“真可惜,你败了。”云裳深深地凝视着他,出世的美貌在黑暗中如宛如烈火一般灼人。
“可我尽力了。”黑衣人的声音在发颤,他不敢大声说话,却是咬牙切齿,“我在那艘福船的榫头接合处动了手脚,叫人拔出了所有铁钉,然后融入白蜡。”
“啊这是个好法子,但船虽然沉了,他却活着回来了。”红衣美人冷漠地移开了目光。
“你放心,我会再找机会的”黑色的影子忽然急切地扑倒她脚下,“近来海上会起战火,只要他出征,我就有机会杀了他,你要相信我”
“我自然会相信你。”美人那张漠视一切的脸上终于漾出了几分温柔之意,她俯下身,将手放在黑袍人的头顶,“你要知道,除了你,我又能相信谁呢”
黑影发出了一声诡异的轻笑,身体颤抖起来,他又喜又惧,仿佛即将发疯一般。
“那么成事以后,你会离开我吗”黑衣人半跪在地,抱住了她的双腿,将脸埋在女郎的裙褶里,“你会像杀了他一样杀了我吗或像甩开东留侯一样甩开我”
云裳的手停在他的头顶没有动,她直视着前方,似乎在考虑要不要给他一个真实的答案。
这世上爱她的男人很多,他们大多位高权重,无论哪一个都能令万千少女心生向往,可她却毫不在意,他们在她眼里就像尘土一样平凡,她委身相从无非是想要一个人来养活这具累赘的皮囊,可一旦他们妨碍了她的自由,她便会不择生冷,想方设法地摆脱他们。
“我不会离开你的。”半晌,她悠悠说出了他最想要听到的答案,“我说过,我会对你很好很好,所以你也要相信我。”
黑影微微一顿,紧接着热切地开始亲吻她的长裙,“是真的吗真的吗”
“只要你相信,那就是真的。”云裳微笑着说道,她弯下腰拂下黑衣人的风帽,低头吻了吻他的头发,仿佛她是一个女神,在给一个凡人额外的恩赐。
远方,一盏孤灯模模糊糊地亮了起来,女郎望了一眼,轻轻道,“有人来了。”
黑衣人蓦地抬起头,他迅速拉下风兜遮住脸,跃下山顶,攀着陡峭的崖壁,几个翻身,轻盈地消失在悬崖峭壁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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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男女主日常继续走温馨向路线
、云家老爷
云檀来了天水城后便在上颢的行馆住下了,次日皇上召集群臣议事,云檀独自一人留在行馆中无所事事。
翠吟来找她说话,她告诉她,她的老家就在天水城外,这次陪云檀来是想顺路回家探探亲,云檀立刻答应了,她吩咐仆从备好马车,亲自送了翠吟一程。
等到送走了翠吟,一路返回,马车穿过了八街九巷,恰巧途径一处沿海的石子路。
祭典那天的浩劫损坏了好几处岸堤,镇洋王派人前往各处修缮,督工指挥着劳吏们搬运石块,东凿西补,马车不得不放慢了速度,满地的石子让它不住地上下颠簸。
云檀撩开车帘子向外张望,只见的劳吏排成一长列,低头弯腰干着苦活,其中大多是壮丁,夹杂着一些年方垂髫的少年,以及头发花白的老人,他们佝偻着背,在督工的呵斥下吃力地搬动着石材。
云檀坐在马车里感到一种强烈的罪恶,仿佛她的车座不是由石子路上驶过去的,而是从这些苦劳役身上碾过去的。
“你快点站起来”督工突然呵斥了一声。
云檀好奇地循声张望,只见一个瘦骨嶙峋的老人跌倒在凹凸不平的岸堤上,他面无人色,气息奄奄,督工的鞭子毫不留情地抽打在他的后背上。
云檀觉得这人的身影有些眼熟,便仔细地打量起他来,尔后心忽然抽紧了。
“停车” 她大喊起来。
车夫连忙喝停了马匹,不明所以地回过头,只见云檀撩开车帘,敏捷地跳下车,提着裙裾向堤岸边跑去。
“他的年纪这么大了你怎么能打他” 她冲那督工嚷道。
那人根本懒得理会她,手一挥,两个披坚执锐的家伙就走上来抓住云檀的胳膊将她拖到一边。
云檀试图甩脱他们,可她那点力气哪里管用,她被粗鲁地拖到了路边,最终只能徒劳地大叫一声,“爹”
喊出这个字,两行热泪蓦地从她眼里涌了出来,不远处的老人上了年纪,耳聋得厉害,根本没留意这边发生的事,他拼足了老命,摇摇晃晃地爬起来,按督工的吩咐继续干活。
云檀无可奈何,她摸了摸腰间的荷包,今日出门没带多少银子,想要贿赂那督工也是不可能的了,只得淌着泪,一步一回头地走向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