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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平常的夜晚,他下了巡防,腰里别着刚打的三两小酒,迷迷瞪瞪的打算回去睡个回笼觉。背后兜头一棍子下来,他心道不好,多谢往日的苦训,他还能挣扎着反抗,一刀切了那人喉管,喘着粗气刚想给自己包扎一下,却发现身后还有三五个同伙。
他心里暗道糟糕,就怕碰到的是胡贼的探子,他一旦软下来就再没有明天了,这个县也没有明天了。硬撑着打下来,等那几人躺在地上动弹不得时,他也全身脱力。但内心有个强烈的愿望支撑着,他用哆嗦的手摘下了一人的面罩,却发现,内心再大的防御也难抵挡现实给的他撞心一击,在这个时候,暗算他的竟不是敌人,而是家人。
脑上的创口没来得及包扎,血一直沿着额头留到眼睛上,他有些睁不开眼,针扎一般的疼痛,直接伤进肺腑里。他仰天一声长喝,不知是骂还是在哭。他看不清路,跌跌撞撞的一路狂奔,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天下之大,谁又能为他遮风挡雨脑子渐渐重的发疼,眼前一片模糊,双腿也不听使唤,一个趔趄,他狠狠摔在地上,天地就此一片昏暗。
迷迷瞪瞪不知岁月几番流转,再睁眼已在老萧头家中。老萧头是这个郡里他最不需防备的人,一根热心肠从头通到底,心里在想些什么全写在一张脸上。他这次遭了暗算,是他大意了,但天竟让他捡回一条命来,他日后一定要对得住这一棒槌。
他在萧家养伤期间,第一次见到了萧家大姑娘。那时的萧织娘豆蔻年华,嘴角始终噙着一抹甜笑,时常笑呵呵的把又闯祸的小宏郎打的嗷嗷乱叫。
他在侯府长大,见到的女人从来都是端着身份,藏着阴谋,说话三句不离教养、体面的。他从未见过活的如此明艳而有朝气的女人,她虽只着金钗布裙,一双手由于常年劳作更没有京城女人的柔嫩纤细,但她生活的是如此快乐,每天上山打猎,下河摸鱼,晚上烧火洗衣揍幼弟,仿佛也感染的他暂时忘掉了心里的阴郁。他来西北两年,太关注于建功立业,从不曾在意过妇人内帏之事,这算是第一次深刻的领教了北漠的民风彪悍之名由来。
他以为,他这一生都不会如她一般过得那般快活。
世事无常,万万想不到,这南辕北辙的两个人竟也能绑在一起。
他娶了她,他无暇去体谅她的心情,他只知自己愤怒的要爆了。他那个嫡母,在阴沟里暗算他,在婚事上羞辱他,难不成她还以为她的手能伸到这塞北临肇郡里来,压服他一辈子不成自己儿子没用,便想所有儿子都给陪衬成窝囊废来获取尊荣吗他不服,所有她加诸在自己身上的,他都要讨回来。
直到解决了周判官,他心里压抑的火才算平息一些。他的大业在这里,他不允许这等魑魅魍魉来污染这片土地。男人的眼睛看的是疆土,只有那些无知妇人才会在这蝇头小事争一时长短。
他很少回府过夜,他要做的事太多,现在的他没有心情在儿女情长上浪费时间。女人见了他,不过求一些宠爱地位,争一些衣服首饰,他尽量满足也就是了。
那晚夜袭战,他受了有史以来最凶险的伤,醒来后看到衣不解带的她,有些不适应。他几乎从未把女人放在心上,即便是他的生母姨娘,他有时也搞不懂在想些什么。也不知道为何这个活泼的大姑娘嫁给自己后却不再笑了,她应该是心悦自己的,新婚时他能感受到,但他当时心里全是愤怒,有意也无意的冷落了她。后来后来似乎不知从何时起,她再未笑过。
而现在,他看到了,隐藏在泪水后面,那上咧的嘴角。虽然眼前的她很狼狈,但他却忽然忆起了当初在萧家初见时,她日暮归家,嘴角微翘着,怀里抱着逮到的兔子,臂弯挂着个箩筐,里面整齐码着菜,夕阳在她背后,铺张出万丈金光。两张脸在他眼前奇迹般重合,他想,他似乎有些动心了。
萧织娘匆匆两手擦掉眼泪,将药碗递了过来,关戊江张嘴喝药时,突觉得两颊有些酸涩,他忽然记起,刚刚醒转时,似乎看到她的手是要做什么看着手中空空的药碗,本以为早已忘却的记忆浮上心头,当时小小的萧宏郎打架磕破了头,不肯喝药,被她用被子捆住手脚,一脚踩住不得动弹,一手捏嘴一手灌药,小宏郎半点反抗不得,事后哭的撕心裂肺,她还笑得没心没肺
所以,他昏迷了几天药都是谁喂得他越想脸色越发黑,刚刚心动的感觉刹那间烟消云散。
、养伤
当一道道饭食摆进厅堂时,关戊江的腿也重新包扎好了,黎老闻着味几乎是窜进来的,关戊江则是一脸不可思议的发现人世间竟还会有如此诡异的吃食。
她走过去,解释道:“都是黎老最偏爱的口味,郎君尝尝吧,虽味道古怪,对身体却是极有益处的。”她看了看他的表情,又掏出帕子擦了擦他一头的汗,续道:“若吃不惯也无妨,厨下还备了寻常饭食”
一侧黎老嘴里混沌不清的声音传来“他只能喝口鸡汤,腿上外伤刚包好,不易吃鹿肉”
萧织娘惊讶看向他的腿,层层白纱看不出个所以然来,“郎君伤口已然合拢,何故又有外伤”
关戊江淡淡道:“刀伤在骨,皮肉虽合拢,却无益于腿疾”他看她一眼,似是不想吓到她,只是轻描淡写到“适才黎老已将伤口割开,将骨重新正过。”
她瞪大了眼睛,割肉正骨,他的郎君究竟承受着多大的痛楚,汗流浃背之后仍是这般的神采奕奕,一双眼充满着斗劲。男人与女人的世界,果真是太遥远呢。
她取过一只碗,在黎老灼灼的目光紧盯下盛了小半碗鸡汤,顿了顿,又快速捞了两根虫草转身就走,背后似乎还听到了黎老吱吱的磨牙声。
递过汤碗,萧织娘好意提醒道:“这可是用黎老独家药膳秘法熬出来的,药效非一般汤药可拟,补气养身最好不过,虽味道闻起来有些不雅,但吃进嘴里也未必会立时就吐出来郎君可要试试”
关戊江皱着眉接了过来,看得出他已极力忍耐这股馊味了,眼一闭,就要狠狠心一口闷进去,萧织娘惊呼一声:“郎君不可”
为时已晚,关戊江已哇的一声吐了出来,喷了自己一身,一棉被
萧织娘忙不迭递上一碗白水给他漱口,又拿出早备好的几片干薄荷塞进嘴去,等她忙活着换好一床新被后,看一眼关戊江,依旧还在努力地嚼薄荷。在为他换过外衫后,他似乎才缓过来。扫了一眼她忍笑而紧抿着的唇角,关戊江自己也不禁有些羞恼,叹道“我这一生,虽享过钟鼎玉食的福,但也受过茹毛饮血的罪。发霉的馒头,活着的沙鼠,从没有什么苦是忍耐不住的。但着实不曾想,世上竟还能有这般滋味,腥涩酸腐的,唉,吞咽都困难。”
她忙接口:“郎君已很是勇猛,妾记得儿时与阿弟初喝此汤时,皆是吐了个天昏地暗,足足三日不思茶饭。”
“哦,还有此事”
“是啊,有次宏郎在黎老家连做了两天活计,归家后馋的狼崽一般,见什么都是香甜无比,一顿干吃三个馕饼都不用蘸酱菜,阿娘笑了他甚久。不过,这汤食虽是难以下咽,但却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