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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这污辱人的话,在场的所有人都脸色大变,护卫队员们眼里射出愤怒的目光。
连和应家众人一起逃难到此的王二倌,听这人说自己是“不相干的粗人”,也气愤地跺了一下脚,扭过头走到林强云身边,以示抗议。
心里大怒的林强云偏起头,斜扫这人一眼,冷冷地对张本忠问道:“何处钻出个不说人话的东西,到我们家里乱叫,门口的护卫队是干什么的,竟然如此不小心这次看在应堡主兄弟和君蕙姑娘的份上,放过他们一回。稍待去告诉他们,以后凡有这样的东西,绝不许它踏进我家门一步。应堡主,我们进厅内说话。”
博袍人怒喝:“天宝,叫上承宗、君蕙,我们即刻上路,休得与奸诈逐利的小人多所纠缠。”
说毕,博袍人仰脸向天,背着双手转身往大门外走去。
“呸,什么东西。”张本忠朝这人的背影吐了一口唾沫,骂道:“惹得我性起时叫你吃上一把铁珠子。”
“奸诈逐利的小人”林强云气得脸色铁青,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我是铜腥味满身的小子、奸诈逐利的小人”
匆匆从城内赶回来的沈念宗没见着那博袍人,只看到站在院中的林强云身体不住地轻抖,脸色十分难看。
沈念宗一把拉起林强云的手,探出三指在脉门按落,然后往林强云的背部重击一掌,扯着他边走边大声说:“我们进厅里说话。”
林强云被沈念宗重重地按着坐到椅子上,屁股上的些微疼痛令他神智一清,环视了一下周围的人,低下头自语了一会,抬起头向沈念宗问道:“叔,我林强云真的有那么坏,在别人眼人不但是满身铜腥味,还被看作是为了逐利而行奸使诈的小人么”
这些话,被踱着四方步和田嘉川与另一个身穿紫袍的官员一起走入厅门的翁甫听了个正着,他大声说:“是何人放出如此臭不可闻的屁来,本官倒要与他见上一面,好好地理论一番。试问有谁能以一介书生为贾,在不到两年的时间内把汀、漳、泉三州的流民逃户收拢到一起,令他们得以出力谋取生计,连妇人女子也因了双木商行的布鞋能养家活口又有谁肯花费大把银钱收留、养活无依无靠的孤儿寡妇,令得数千贫弱之人得以活命还有谁肯捐出为数不少的银钱给卑田院,把三州官府束手的贫病老弱安抚好,使这些人生有所衣、有所食,死有人送、有人埋这些岂能是满身铜腥、为了逐利而行奸使诈的小人所能为的么老弟台,不必为此等闲话怄气,是否满身铜臭,是否奸诈逐利小人,世人自有定论,个把人的话怎能敌得过悠悠众口。”
一直站在翁甫身后的陈归永大步行入厅,走到林强云面前,一掌拍到他肩上,把林强云打得身子一歪:“翁大人说得好。强云,俗云谁人背后无人说,谁人背后不说人,别人说什么任由他说去。我们所行所事只要问心无愧,对得起天地良心就自管做去。”
林强云起身向翁甫、田嘉川三人行过礼,请他们坐下后问道:“两位大人今天怎的有空闲到此,莫不是又有什么事要在下效力么请教,这位大人是”
翁甫含笑走到林强云面前,附在他耳边小声说:“飞川老弟,圣上有诏来宣,史相也有手书由本官转交。”
翁甫知道这林家能做主的还有沈念宗,又到沈念宗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沈念宗脸露笑容地点了点头。
翁甫走回座位坐下,用眼光向那位紫袍官员示意。
紫袍官员年约三十四五岁,轻捋四寸长的胡须笑着说:“有劳飞川老弟动问,本官刘渭,在京混个闲职领俸。”
沈念宗一听刘渭的姓名,马上走到这位刘大人面前,深揖为礼:“大人莫非是嘉定十三年庚辰1220年科,以一甲第一名及第的刘源流大人么”
“本官正是刘渭,源流二字乃未仕时所用,现已改字为志清了。请问兄台既知本官以前所用之字,想来是个熟人,怎么本官就是记不起”
沈念宗叹道:“嘉定十三年在下与大人同住一间客房,只不过在下没大人般的学识,未能中举入仕而已。”
“呵,记起来了,兄台是飞川老弟的同乡,汀州沈念宗沈从山呐。”刘渭站起来拉住沈念宗的手问道:“从山兄,一向可好,为何那年过后就没再见你赴京会试了”
沈念宗:“一言难尽,源流兄”
刘渭止住沈念宗的话,正色道:“从山兄,本官已经改字志清,此事关乎我的志向,万万不可弄错了。”
沈念宗:“志清兄,你有大事在身,我们稍后再谈。先将皇命办了吧。”
刘渭掸了掸衣袍,大步走到大厅正中上首位置,用极为洪亮的声音喝道:“圣上有诏在此,福建路汀州秀才林强云等人听宣。”
在沈念宗的示意下,厅里的人包括应天宝兄弟几个都走到紫袍官员的面前丈外伏地跪下。只有山都个子矮小,躲在一角坐着没人注意。
心不甘情不愿的林强云被沈念宗拉着跪下后,心里不住嘀咕:“这动不动就要人跪的礼节也太烦人了。我天天不让别人跪,想不到今天也被人弄得跪下了。原来叔也有字,叫做从山,以前怎么从来没听他说起过”
那紫袍官员从袖袋中取出一卷黄绸布制成的卷轴,庄重而缓慢地展开,看了跪着的众人一眼,把展开的绸布举到面前高声诵读:“朕膺昊天之眷命许史卿所请,着汀州秀才暨道门新进林强云,择日携照妖镜赴行在面圣”
林强云跪在地上胡思乱想,也没听明白这位紫袍官员读的是什么意思,待到众人都起身向他围过来,才由沈念宗把他拉起,双手接过紫袍官员递来的诏书放好,向各人连连拱手道:“同喜,同喜。各位请坐。”
乱纷纷搅扰了一阵后,沈念宗请刘渭、翁甫和田嘉川至林强云的书房安坐,除了谈论些往事外,自然免不了对三位官员奉上雪花膏、香碱、加料的蚊香等物品。这是能够摆在明面上的东西,其他还有什么不足为外人道的,那就不好说了。
大厅内,好不容易才抓住说话机会的应天宝,接林强云到书房内向他说明了那位青衣博袍人是他们应家别支的一位远房堂叔应俊豪,与徐子丹是同门师弟。这次在雩山徐家偶遇应家兄弟,听说山东应家堡被李蜂头攻破,应家上下被屠杀净尽的事后,立即要带他们北上淮南找李蜂头报仇。
林强云叹了口气:“你们就这么几个人去寻仇,在数万大军中唉”
应天宝跟着叹了口气,接下话头道:“是无异于送死,可他是长辈,他所说的话我们不得不听。本来我们兄弟是要把承宗和君蕙姐弟俩留在你这儿的,他我这位堂叔说什么也不答应唉看来,我们山东应家怕是要在这一代断后了。”
林强云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