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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承嗣边起身给唐离持瓯续茶,边恭谨道:“还请大人指点。”
“这第一件是对内,毕竟你在剑南根基浅薄,此次骤然上位,有人不服也是意料中事,你是老行伍出身,至于如何处理此事自不需我多言。我要说的只有一点,该柔自然当柔,但该刚的时候也莫要手软,纵然有些小纰漏,我自会在朝中及陛下面前替你转圜儿。但此事务必要尽快解决,不说对剑南军如臂使指,但这军队的大局你要尽快掌握操控住。”
像田承嗣这种情况,想要尽快掌控大局,无外乎临之以威,抚之以恩两条,其他再加上拉拢分化等等小手段,但他正发愁自己根基太浅,恐怕“临之以危”这招不太好使,此时一听唐离这话如何不喜,当下连连答应。
“这第二件与第一件其实是一而二,二而一之事,此次因太后之事,无论朝廷如何决断,只怕都少不了要打上一回,以朝廷如今的财力与物力。大打只怕是不可能了,既然不能大打,这小打就尤其要打得漂亮,替皇上,替朝廷在臣民面前争回些面子来。这事儿八成儿还得着落在剑南道身上。这一仗就是对你的大考,若是打得好,你这节度使之位至少也算坐稳了六成,关于这仗到底怎么个打法,你现在就可以先思谋着,然则,所谓攘外必先安内,越是如此,你整肃内部之事就一定要快。”
以一个汉人身份得到最重胡将的安禄山器重赏识,田承嗣当年在河北道就是靠一个个胜仗打出来的,所以说到打仗,他还真不含糊惧怕,“末将记住了。”
“这第三件嘛就是改节度使为护军使之事,这是陛下自登基后推动的第一件大政,自然也就最为关注。如今其余八镇都已开始推行,走得快的已经改制完毕,纵然慢些的也已将军政与民政分开,眼瞅着主管民政的观察使马上就要派下去。十镇里如今就只剩两镇,一是陇西,一是剑南。早在今年平叛结束后,他哥舒翰的绘像就是由陛下亲自送往凌烟阁悬挂的,这是多大的荣耀至于剑南,陛下自思登基未久,又顾虑着太后,所以未明发诏旨,但这鲜于仲通却不能体察圣意,居然也扛着不动,为此圣上对他多有微词。如今太后蒙薨,剑南改制之事已是如箭在弦,对你而言,与其等陛下下诏,不妨先上折自请改制,如此一来必定博得圣上欢喜,有这么个底子在,随后那一仗再打得漂亮些,这剑南节度使的正位就是板上钉钉,再也不会生出意外之变了。”
节度使改护军使早已推行,田承嗣岂能不知,他更知道这改制虽是陛下的圣意,但肇事者却是起自眼前这位监军使大人,自己要是不同意,不说见罪于圣上,首先要得罪的就是唐离。
对于眼下的田承嗣来说,能坐稳剑南道正位就是他最大的期盼,再能否坐稳此位,皇上隔得太远不说,他第一个要紧靠的就是唐离,若没有他的支持,不说以后,就是眼下连“暂代”都代不了。
似田承嗣这等老狐狸,只闻弦歌已知雅意,遑论唐离还解说的如此细致。是以一等唐离话说完,他甚至连片刻的迟疑都没有,径直笑着道:“大人处处为末将打算,末将来能不知好歹末将因就寻思着请大人再受受累,此次上京一并将末将奏请朝廷改制的折子带回长安,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好”,见田承嗣如此识趣儿。原本心情郁郁的唐离也有些高兴起来。“就凭你这份奏章,就已先得了四分圣眷。至于其他六分,就要看你的武功了既是如此,我便再停些时候,等你奏章出来后再走。”
闻言,田承嗣一愣,“怎么,大人这就要走”
“是,要走。除了鲜于仲通,京里可还有个杨相公”,说到这个话题,唐离刚刚露出的笑意随即转冷。“对了,昨日传信时让你今日先封锁大营,此事办的怎么样”
“末将带兵来帅帐时就将现在各处营门口都放了人就算拦不住的也派人跟上去了。大人放心,您大难不死的事儿从这个大营里传不出去。”
“如此就好。”,唐离冷冷一笑。“礼尚往来,杨相既然给了我这么大个惊喜。于情于理我都要还他一个回去才好。”
从剑南前往帝京长安的官道上,正有十余骑士护卫着一驾轩车向北疾行,这些骑士皆是一声缟素,但头上却束着一条表明“急脚递”身份红色锦带,怀揣加盖剑南节度使印鉴的六百里加急令箭,头束锦带,这一行人穿州过县无所阻挡,沿途城门监不说检查轩车,就是一句探问也没有。
车马粼粼,选车内的唐离随着车驾轻轻晃动身子,眯眼看着对面身带重枷的鲜于仲通。“鲜于大人出身商贾,在官场素以善计算而知名,未虑得而先虑失,当日在跃虎台上时,我一直想不明白你为何会做出这样胆大妄为的事来若说你的目的是太后,但太后是你剑南在朝中的根本,鲜于大人就算再笨,也断然做不出自断根本的事儿来。但若说目标在我,无论我怎么想,也没想出曾做过什么事值得你甘愿冒着这么大的风险也要置我于死地。这还是后来遇着柳无涯才明白其中原委,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杨相这一手可真够狠的”
这才几天工夫不见,如今身戴重枷的鲜于仲通早没了当日身为节度使的样子,甚至说他简直是没了人形儿,头发蓬乱,双眼满布血丝,身上那身官衣早已脏的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因为连续打击下挣扎太猛,以至于他固定在枷锁中的脖子上都被磨得血糊糊一片,若不是唐离看的紧,只怕不等到长安,鲜于仲通就先把自己给折磨死了。
见他只是一脸木然,唐离也不急。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接着道:“这前后之事柳无涯都已说的清楚,只是让我不明白的是,杨相都已灭了你的血食,鲜于大人为何还对他百般维护莫非你二人的友情居然深厚到了连这等血仇也能放下的地步又或者你还心存侥幸,等着杨相来救你”
见鲜于仲通犹自不为所动,唐离边轻摇手指,边自言自语道:“不对,谋弑太后这是必死之罪,杨相为撇清自己,不仅不会救你,只怕杀你之心比我还急,这一节你不会想不到。”沉吟片刻之后,唐离的目光复又转向鲜于仲通,语带探问道:“既如此大仇,又明知必死,还如此维护杨相,那你到底图的是什么”
见唐离如此,鲜于仲通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几天来的第一丝笑意。
“你想保住杨国忠来与我斗,无论我俩谁斗败了,对你来说都是报仇”这揣测刚一出口,唐离随即做了自我否定,“不对,你死也死了,我与杨国忠怎么斗法你也看不到,对于鲜于大人这样爱算计的人来说,当让不会是因为这个原因。”
也不指望鲜于仲通会回答。唐离自在选车上自问自答,试图找出其中原因所在。
感觉到自己思路出了错,唐离沉思片刻后又开始看着鲜于仲通喃喃自语的从头梳